风红缨不是没见过血腥大场面。
在大燕朝战场上,她见过太多支离破碎的尸体,甚至于肠子流一地的也有。
乌七八糟的伤口她皆亲眼目睹过,从最初表现出的惊悚到后来的麻木,这个过程她用了十来年的时间。
可那是古代啊,她的身份逼着她不得不面对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
现在呢,她经历过繁华的和平年代,隐瞒在心底深处多年未窜头的血腥画面陡然被提出来,此刻的她,难受的眼泪哗得一下滚落砸向沙地。
“小风同志,那是我家的小豆子吗?”刁兴华边跑边喊,“小豆子,爹来了——”
“别过来!”风红缨猛然一声呵斥。
趁着刁兴华愣住,风红缨立马脱下外衣将草垛上的小孩盖住,下一瞬,努力镇定地伸出手将唇角发白的小孩慢慢抱到怀里。
“庄老叔,快,快去喊车子来——”
骆驼赶路太慢,得借用县里唯一的马车。
老练的庄沙水一靠近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见风红缨拦住刁兴华,不由心往下一沉,看来事情不妙。
“这边!”庄沙水手往一处指,“我带你去,快——”
风红缨双手高高举着被衣服包裹起来的小孩,唯恐擦碰弄疼了孩子,她这具身子比之前两个世界都要娇嫩,才跑了两步脚掌就灼烧的难受。
庄沙水跑得快,见风红缨手劲不足,忙道:“给我吧,我来。”
风红缨手才伸出去,怀中小孩伤口蹭到了风红缨的胸口,顿时疼得双眉紧皱。
小猫似的呻吟声揪心至极,风红缨不敢再动了,双手窟成圈,半弓着身子。
“叔,你去赶车过来。”
风红缨咬着牙,话语中带出丝丝哭音:“我腾不出手,一动他就疼,就这样吧,我抱着,没事的。”
庄沙水愁眉‘哎’了声。
风红缨努力跑平稳,尽量不牵扯小孩肚子上的伤口。
即便是这样,怀中小孩依旧疼得呜咽。
小孩的呼吸太浅了,此刻风红缨巴不得小孩能叫大声点,至少可以证明小孩的生命体征比较强,可现在呢……
她双手托着的部分湿哒哒的,那是血,一个小孩能有多少血?眼下血流如注……
此时赶到草垛边的刁兴华看到干燥草垛上黏糊糊的那抹红,当即脚一崴噗通跪地,双眼目眦欲裂。
“啊——”
男人仰头撕嚎,声音凄厉。
来不及去找康天工报仇,男人泪水糊满脸,踉跄起身追着风红缨而去。
男人的叫喊惹来不少村民前来看热闹,触及草垛上湿淋淋的血花,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刁家小子人呢?”
“他不会被狼咬了吧?”
第一目击者瘫坐在草垛不远处,双目失神,被家人扇了一巴掌才逐渐苏醒。
“你咋啦?”
女人嘴唇发颤,张张嘴愣是吐不出半个字。
大概是吓破了胆,眼睛不敢往草垛上看,只一味用手指着草垛。
“血,血,好多血——”
“血我们看到了,刁家小豆子呢?这血是他的?”
女人脖子僵硬,点不了头,嘴巴张得大大的,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
“吓魔障了吧?快快,掐她人中!”
干草垛边乱成麻,马车上,几人大气不敢出。
风红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圈抱着孩子,几十斤的重量压在她的手腕上,沉甸甸的。
咬紧牙关,如瀑的汗水浸湿了女孩后背,女孩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上下晃动,手中托着的小孩却安稳如在地面。
刁兴华一个莽汉哭得肩膀一耸一耸,他想将孩子接过来,可孩子疼得动弹不得,动一下就流血。
他没眼前女同志手稳的功夫,眼下马车跑得飞快,颠簸之中一个不稳将孩子甩出去都有可能。
“小风同志,我给您擦擦汗。”刁兴华收起之前的大呼小叫,见风红缨热得汗水流进了脖颈,刁兴华哽咽一声,掏遍浑身上下也没摸出半块干净的帕子。
“我包里有。”
马车里闷得人心发慌,风红缨既要随时和马车的颠簸方向保持一致,从而使得小孩不难受,还要拼命忍着双臂传出来的酸胀感。
刁兴华忙去拆风红缨肩上的背包,找出帕子,刁兴华不停地给自己催眠,叫自己不去看儿子,可给风红缨擦汗的间隙,刁兴华视线还是忍不住瞟向昏睡的儿子。
看一眼刁兴华心就揪一分。
马车停靠到市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医生快速的将小豆子抱到担架上,这边风红缨撑不住了,双脚软绵,一股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