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去看她,昏暗的后车座里,唯一的光源是手机屏发出荧白的光,照映出她此刻的表情。
特别平静。
大晚上的,那句让他去她家睡的话被她说得不带一丝旖/旎色彩,就只是单纯的给他解决个住宿问题。
这么放心他啊。
车这时开到了小区门口,段昂手机扫了二维码付钱,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
十点多了,小区里没什么人走动,行李箱的滚轮被拖拽,在水泥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高考前不是要统一身体检查嘛,一查发现我竟然长高了一点,我现在是一米六五了!”
一轮月亮悬在天上,小姑娘眼弯弯的,嗓音轻快喜悦,他也跟着笑起来:“那真好。”
进了电梯,纪因站在他身前,仰起脖子看了看他,意识到不太对。
她轻皱了皱眉,边说边在自己脑袋上伸手比划,不解地嘟囔:“我之前就到了你胸膛,怎么现在长高了三厘米,还是到你这儿没变啊?”
段昂看她皱着眉头,困惑得相当真情实感的模样,好笑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也长高了。”
“啊?”纪因惊讶,眼睁大望着他:“你十九岁都过了,个子还能再长的嘛?”
“我在大学里经常打篮球跑步,之前看到一个说法,只要多运动,成年了身高也能往上涨一点。”
纪因眼睛一亮。
她本来以为自己满了十八岁,身高应该就永远固定在一米六五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啊。
她下定决心等到了大学,不对,是从明天开始,她也要多多跑步。
“那你现在多高呀?”她顺口问道。
段昂垂眼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口吻报出数字:“一米八.九吧。”
纪因:“……”
好吧,这是她把自己腿跑断都达不到的高度。
想起自己刚才还一脸得意地炫耀自己长到了一米六五,她现在整个人就很不好。
她鼓了鼓脸,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再他面前提什么身高的话题了,太自取其辱啦!
钥匙开门。
段昂看见自己之前来她这儿穿过的拖鞋还放在鞋柜里,就在最下面那一层,还很细心地套着防尘的塑料袋。
她将这双拖鞋递给他,自己先换好了鞋,进到客厅关上窗户,把空调打开,又去倒水。
段昂到沙发那儿坐下,手里握着她倒的水,喝了两口,视线四处看了看。
将近半年多没来,整间房收拾的还是一样的干净整洁,茶几边上摆了一盆茉莉,叶子翠绿,生机勃勃的,已经开了几朵白色的小花蕊。
“你这盆茉莉养得挺好的,都开花了。”
“不是我养的。”纪因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抬手擦了擦嘴:“这茉莉是对门张奶奶送我的,她家里的阳台养了很多花。”
她笑着道:“张奶奶人特别好,知道我要高考了,她特意选了一盆快要开花的给我,祝我高考顺利。”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她又进了厨房。
空气里有淡淡茉莉的清香,段昂想起很久之前打电话,她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对门的张奶奶患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记性不太好,出门会忘记会带钥匙。每次她放学回来看见被关在外面的张奶奶,都会让她到自己家里来等,然后打电话给她女儿。
这个傻姑娘,明明是自己人好,别人才会她好的。
和她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段昂就觉得这么好的小姑娘很难有谁不喜欢。
谁都会喜欢的。
下一秒,他想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
段昂脸色沉了沉,翘起的唇角紧紧绷直。
那不算个人。
厨房的水声哗哗响起,他看见茶几上的一本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
拿起翻了翻,第一页没读完就又给她好好地放了回去。
百无聊赖地又望向阳台,晾衣杆那儿晒着衣服,是她夏季的校服校裤,t恤短裤,一条睡裙。
还有几件贴身的内衣裤。
段昂立刻收回视线。
然而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有一件上面的卡通草莓图案也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他喉结空咽了下,捏着玻璃杯的力道不由得紧了几分,仰头将杯里剩的水一口气喝完。
纪因这时才从厨房出来,坐到他旁边,一只小碗端到他眼前,笑眯眯道:“我早上买的草莓,特别甜,你尝尝。”
段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