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倒不是那句会拉着她喝点酒,而是——
“你不怎么爱说话?”
女生的质疑溢于言表,似乎在提醒他不要睁眼说瞎话。纪梵失笑,没反驳,只又说了句:
“别紧张。”
简清其实并不紧张,毕竟来之前岑娟已经交代过好几遍,面对长辈该怎么怎么样,饭桌上该怎么怎么样,听得她脑袋发疼。
都是法律人士,先不说逢场作戏的能力一个赛一个优秀。好歹也算是同道中人,实在不行聊聊工作也可以打发时间。
纪梵说完之后不过五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开门的应该是家里的阿姨,笑容满面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简清跟着纪梵一起打招呼,才刚刚把礼物放下,还未来得及和阿姨聊几句就被人径直拉着往里走。
客厅很大,穿着polo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沙发上,神色专注地看着新闻。
简清先是被电视机的声音吸引,下意识瞥了眼,正巧在播今日庭审的速报。她有些意外媒体的速度,同时也没料到纪梵的父亲即便退休了也仍然关注第一线消息。
“简简,是吧?”
听到陌生的声音,简清蓦然回眸。视线中,原本坐在那的男人正缓缓起身,和之前范金尧无意识间提过的一样,看起来气质十分和蔼。
简清正打算回应,却在触及纪从霖的面容时,瞳孔猛地一缩,错愕地瞪大眼睛。
即便男人的脸上不掩岁月的痕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位曾经在法院后廊,面对梁崇正的执意起诉,替沈君兰据理力争的检察官。
简清还记得在劝说失败后,纪从霖无奈地低声向她道歉。那一句忠告跨越了十六年的时间长河,在她耳边骤然响起,与他此刻的自我介绍重合在了一起。
【虽不能力挽狂澜,也绝不同流合污。】
“你好,我是纪梵的爸爸,纪从霖。”
她愣愣地盯着纪从霖,眼里写满了震惊和感动。听到他的声音,简清清了清嗓子,敛起突如其来的情绪,笑着道:
“叔叔好,我是简清。”
纪从霖朝她颔首,余光瞥了眼纪梵,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我知道你,金研和我提过。之前程乾的官司,就是你赢了纪梵吧。”
简清没错过男人话里故意的成分,她下意识看了眼纪梵,就见后者的表情十分坦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比她更爽快地承认:
“没错,就是她。”
纪从霖没理会他的态度,反而是看着他身边的女生继续道:“能让他吃败仗的人不多,你是头一个。”
简清刚想礼貌地应下他的夸奖,纪梵突然伸手塞了个剥好的橘子给她,抢在她出声前,不紧不慢地回了句:
“是啊,这不子承父业嘛。毕竟您吃的败仗也不多,不过头一个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
“……”
面对父子俩明里暗里的互怼,简清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她其实很想找个借口去厨房帮阿姨打打下手,但就她那厨艺,怎么说都像是在撒谎。
察觉到她异常专注的凝神,纪梵稍稍打量了她一会。褐色的瞳仁里闪过忖度,意味深长地问了句:“怎么了?”
简清啊了声,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出神时一直盯着纪从霖。她垂下眼睑,故作镇定地解释:“没,我就是看叔叔觉得有点眼熟。”
纪从霖讶异:“这样?”
听出他话里的洋洋自得,纪梵眉眼未抬,抽了张纸擦拭刚刚剥橘子时沾上的汁水:“我觉得你想多了,检察院里的老前辈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你可能最近去得多所以混淆了。”
纪从霖轻嗤一声,面对纪梵暗讽他年纪大以及人走茶凉的现状,干脆无视,满不在乎地重新看起了电视。
前前后后这么一折腾,简清算是明了纪梵和纪从霖的父子关系。估计平日里说话就是夹枪带火的,只是今天碍于她在,好歹收敛了几分。
基于事情的起因好像在自己身上,她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思及此,简清眉眼一弯:“不是,叔叔没退休前在检察院和法院这两个地方还是很活跃的,我一直都有所耳闻。而且我以前还在法院碰巧遇到过您,可能您不记得了。”
从她说第一个否定词开始,纪梵耐人寻味的视线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应该是听出了她帮腔纪从霖的意味。
简清不敢看他的眼睛,挺直身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低头装作认真地开始吃橘子。
“原来如此。”
纪从霖颇为满意地笑了,暗搓搓地朝纪梵投去一个胜券在握的眼神。后者自然看到了,没什么情绪地转移注意力,缓缓靠近坐在沙发一侧的女人。
“好吃吗?”
简清本就心虚,听到他的问题,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笑得十分乖巧:“好吃,挺甜的。”
听罢,纪梵单手撑在她的身侧,以一种半包围的强势姿态凸显此刻的压迫感。
他别有深意地勾了下唇角:“是吗?”
简清正想给他也剥一个尝尝,眼前的男人已经俯下身,就着她的手吃掉了最后一片橘子。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指尖,还惩罚般咬了她一下。
“是挺甜的。”
简清浑身一颤,酥麻的感觉自指腹蔓延至她的心扉,勾着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纪梵:“你——”
纪梵愉悦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难得温和,显然是把方才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一笔勾销。
“你再坐会,我去看看王姨做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