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粉看看锅里的稀稀的米汤,米本来就放得很少,让孔母仔仔细细那么一捞,几乎已经没剩下几粒米了,冯小粉心里来气,给自己盛了一碗空汤,伸手去拿煎饼。
一伸手,发现扁筐里的煎饼有两种,一种颜色发黄的,是玉米兑了一半小麦的粮食煎饼,放在下边。上头的煎饼看起来是新烙的,颜色发黑饼也更厚,一看就是地瓜干煎饼。
冯小粉伸手拿了一张小麦兑玉米的粮食煎饼,卷了萝卜菜吃起来。孔母看着她拿粮食煎饼,脸色便分明不好。
然而,冯小粉却不是会看人脸色的性子。
吃完一块,冯小粉把手伸向第二块粮食煎饼,孔母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说话了:
“粮食煎饼是留给男人吃的,你吃了一个还不行,还要吃?小粉呀,你已经结婚的人了,可不能光顾着自己,也得知道疼男人。”
冯小粉手停在那儿,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愕然地看着孔母问:“凭啥呀?我嫁到你们家,吃饭还不能跟他吃一样的?”
孔母:“你这叫什么话?男人是要干重活的,要养家挣钱,得吃好点儿,你做媳妇的当然得让给男人吃。”
“我没干活?我还不是一样要上工干田里的活?我嫁过来才第二天,你就使唤我给你喂猪。干活有我的份,凭啥我吃块粮食煎饼都不行了?”冯小粉啪地一声,也摔了筷子,站起来就跟孔母吵上了。
农村农忙时候,“吃两样饭”的做法也不稀奇,男人吃点儿粮食硬饭,吃小锅饭,女人吃地瓜喝稀饭,在有些人家理所当然。
不过也不是家家这样。以前在冯老三家,寇金萍才不会让冯老三吃好的,全家人都吃一样的饭。冯小粉这才刚过门呢,哪里受得了这个——孔母那个老太婆,分明是趁着她刚过门给她下马威,给她立规矩,想拿捏她呢。
冯小粉:这就想欺负我?没门!我嫁到你们家本来就够倒霉的了,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第95章 弄反了
冯小粉可不是个软柿子, 当场跟孔母吵了起来。
孔母总算亲自领教了冯小粉的性子。她恰恰是因为知道冯小粉的娇惯任性,又馋又懒的主儿,才打定主意要趁着冯小粉刚嫁过门, 好好地管一管这个儿媳妇,谁知道第一回就碰了个足够硬的硬钉子,闹得鸡飞狗跳。
孔志斌一看吵起来了, 赶紧放下筷子劝架:“你们别吵了行不行?妈, 你说一家人吃饭, 有啥就吃啥,往后你别弄两样饭了。”
孔母:“你这是向着她了?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刚过门你就向着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她,刚过门就跟婆婆吵,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还向着她?”
“婆婆怎么了?婆婆就可以欺负我, 我还不许说话了?”冯小粉一句也不让。
孔志斌再劝冯小粉:“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妈她总是长辈,你总该尊敬她。这么吵架多让人笑话。”
冯小粉:“我尊敬她?她哪点让我尊敬了?公婆要是对我不好, 我凭啥敬着?我没那么贱,我又不缺爹妈。”
婆媳两个越吵越凶, 孔父气得脸发青,砰的一拍桌子:“还能不能消停点了?志彬, 你也该管管你媳妇, 刚进门就这么不孝顺。”
“孔志斌, 你也该说说你爸妈,刚进门就想欺负我。我嫁到你们家就够倒霉的了!”冯小粉针锋相对。
这顿饭反正吃不下去了,小粉顺手把手里的汤碗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汤碗溅得满桌子米汤,滴滴答答往下淌。
孔父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孔家从此进入了战国时代,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孔父孔母自己立身不正,心眼儿更不正,冯小粉又是个骄纵惯了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怼上了,整天闹得四邻不安。孔志斌夹在当中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他也想去沟通调停,可两头都针尖对麦芒,都不是善茬儿,反而弄得他自己两头落埋怨。
尤其冯小粉私心里认为,她之所以被迫嫁给孔志斌,都是她妈和孔母害的,妥妥的包办婚姻。
自己亲妈她生气也没办法,孔母那个老太婆可不是她亲妈,下意识的跟孔母对着干:
死老太婆,你先来害我,我凭啥跟你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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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孔志斌和冯小粉的婚事还是让冯荞有些介意的,太膈应人了。
再说,冯小粉也就是娇惯任性,这些年被寇金萍教坏了,可本质并不算恶毒,起码在冯荞看来,冯小粉比起她那个妈、比起孔志斌还是好的,她是真的希望冯小粉能嫁个老实包容的男人,远离她那个妈安生过日子。
可冯小粉的事她本来也管不着,何况又扯上了孔志斌。
冯荞的生活准则,什么都不如管好自己的小日子重要。秋风起天气凉,冯荞如今更关心自家的小鸡小猪和自家男人。
转眼又是年末,大嫂在腊月里生下二胎男孩,大哥喜滋滋来给杨爸杨妈妈报喜。出于礼节,冯荞下班回来便跟着杨妈妈一起过去看望。路上杨妈妈跟冯荞抱怨,说大嫂对她不放心,让自己娘家妈来伺候月子。
“她自己不要我伺候月子,嫌婆婆比不上自己妈亲,叫她娘家妈来照顾她,她娘家妈来了,又怪我不给她闺女伺候月子。
“妈,大嫂不要你伺候月子也好,你还要照顾大豆呢,你也忙不过来。”冯荞安慰杨妈妈。
婆媳俩来到大嫂家,先看了小宝宝,刚生下来才几天呢,皱巴巴小老头似的,眉眼倒是跟大豆有几分像。大哥大嫂也不知怎么个审美,给小宝宝取名叫大聪,还说这名字好,聪明,可咋就一下子让冯荞想到“大葱”了呢,再加上这孩子姓杨啊,这么一联系……
杨妈妈憋了半天终究没忍住:“大的叫大豆,小的叫大聪,村里人叫起来一准就成了大葱了,我看这名字……要不再改一个?”
大嫂:“老百姓懂啥呀,咱那个字是聪明的聪,聪明伶俐。”
冯荞:“……”
好吧,人家的孩子,人家想叫啥叫啥,她还是别多嘴讨人嫌了。
大嫂躺靠在床上吃着红糖荷包蛋,对冯荞说:“他二婶呀,你说我这啥命,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怕是没有闺女命了。”
那语气满满的骄傲,哪里是感叹没闺女,分明是炫耀她生了俩儿子呢。冯荞知道因为她一直没要孩子,大嫂背地里早就冷嘲热讽,暗搓搓从她身上找优越感。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俗话说好脚不踩臭粪,冯荞也懒得理她,便打算稍坐一坐就走。
结果大嫂还没完,笑着继续说:“他二婶,你还没怀上吗?也该有了,你结婚都快两年了呢。”
既然决定等两年要孩子,这种“关切”冯荞也不是没遇到过,总不能因为别人说两句闲话她就马上跑去生孩子吧?
她笑笑说:“我也不反对现在要一个,可我家那位说舍不得我早早抱孩子当妈,趁着年轻干好工作,多挣点钱将来给孩子花。大嫂你看你两个儿子,你跟大哥不也得甩开膀子挣钱吗。”
谈钱伤感情,一谈到钱就戳到大嫂痛脚了,她一个大豆都养不起,丢给公婆养,如今又生了个大葱……看看冯荞身上漂亮的呢子外套,想想人家吃的穿的,大嫂那脸色终于嚣张不起来了。
其实冯荞自己也有点急。小两口商量好了秋天要孩子,一心想把孩子生在夏天。冯荞以前听人说,有福之人生在六月,因为过去没空调没暖气,冷天生的孩子挨冻啊,像小姑子兰江的孩子,生在寒冬十月,整天包着捂着,换个尿布都不敢放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