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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1 / 2)

青辰愣了一下,“嗯?”

“去取碗筷来。”他又说了一遍,然后自顾到床前扶了她爹过来,在圆几前坐下。

青辰不明所以,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等碗筷取来,宋越展开了几个纸包,温热的糕点登时便散发出氤氲的热气,香味飘散了满屋。蓑衣油饼、桃花烧麦、翡翠蒸糕、芫荽蟹黄饺……件件精致,还都是温热的,泛着细腻的油光,没少劳累宋越的那匹马。

“给你买的,吃吧。趁着还热。”他给她拿了筷子,“有什么想问的,先吃过了再问。我饿了。你父亲也饿了。”

青辰一时心中有些波动,胀胀的。

宋越给她碗里夹了个蟹黄饺。入馅儿的蟹黄用的是这秋最肥的蟹膏,饺子皮一咬破,黄色的汤汁会流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蟹香,因加了芫荽,又不显得肥腻,很是爽口。

青辰咬了一小口,久违的美味带来的满足感立刻奔涌而来,看着关心自己的老师,只觉喉间有些哽住,忍不住道了声:“谢谢老师。”

他是这万里疆土上的辅相,是史书上引无数人仰慕的救世名臣,是曾经她翻遍史籍寻找有关他的一切记述的偶像啊……能在这大明朝认识他,他还成为了自己的老师,对她关心备至,她至今难以想象自己拥有了这种幸运。

宋越没有回答,目光轻抬,落在她缠了纱布的额头上,“怎么滚下楼梯的?”

“昨日与他们在酒馆饮酒,不小心踏空了阶梯,就滚下去了。”

“听说你与徐斯临起了争执?”

她点点头。

他望着她,淡淡地问:“为何?”

她垂下头,“……是我不好,一时冲动,就讽刺了他的出身。大约是将他惹急了。”

静默片刻,他又问:“讽刺他的出身……你是不喜欢他?”

“也称不上不喜欢,只是有些先入为主,他是徐党的人……”

宋越听了“嗯”了一声,“你过来。”

沈青辰依言到了他跟前,他仔细看了看她额头的上伤,示意了下桌上的药,“里面有好的纱布和药。等到换纱布的时候,你便用那些,不会很疼的。”

“嗯。”

“下回喝了酒,莫要再这么冲动了。不要负气,也不要着急,他虽是徐党,但也是你的同窗。如今什么朝斗党争尚且与你无关,你只要单纯地学好本领便是了。今后的事未可知,一切以后再说。”

青辰点了点头,“是,学生一切都听老师的。”

窗外,月已上柳梢,星光清漫幽淡。

梧桐的叶子静静地飘落。

吃完了糕点,宋越便到了青辰的书案边,只见上面摆着各种类型的书,经史子集不说,还有什么《九章算术》、《天工开物》、《大明疆域志》、《梦溪笔谈》、《营造法式》等等,涉及范围广泛,看得很杂,每本上都还有她做的笔记。其中那册《营造法式》更是被她翻得书页都软了。

都过得这么寒碜,还花这么多银子去买这些书……这里面有好几本都是介绍土木事宜的,她一个女子,如何会喜欢这些?

青辰在收拾碗筷,才叠放在一起,便听老师唤她,“你过来。”

她蹦过去,只见他拿着一册《营造法式》问:“喜欢看这些修堤修舍之书?”

青辰不仅是喜欢,而是长年累月的习惯。她的父亲是工程师,家中有很多这类的书,她打小就坐在他身边看,虽然那个时候还看不懂。等到长大了,她本来是想念跟他一样的专业,不想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就再也不肯让她触碰那些工程相关的书了。

她只能偷偷看,只是每看时就忍不住想起父亲,会掉眼泪。这么多年,虽然母亲不肯让她报考那个专业,但她还是会坚持看这些书,也在知乎上学了不少。

只因为父亲当初那句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保护家人。

面对老师的问题,她无法直接回答,就只能道:“平日温书乏了,便什么也看一些。”

他点点头,又捻起她没有画完的漫画,“这张又是?”她怎么有如此多奇怪的爱好。

“是给我那堂弟画的。给他授课的时候,他不爱听,我便想着许是字看着晦涩,便画了这些图。”

宋越搁下画,看着灯光下清隽雅致的学生,“你也有学生了。”

青辰垂下头,“我教的不好。”

“青辰,你可知我也有个老师。今日是他忌日。”他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薄唇淡启,“他叫王阳明。”

心学的创派人,那个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的人,那个“致良知”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

“你可愿再多学一些东西?”他问。

青辰抬头望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跪下吧。”

第34章

沈青辰衣摆一撩,直直地跪了下来,因脚踝用了力,有些吃痛。

不过这都无妨,此刻她的心情是此生无二的。

她是一个历史专业的学生,有幸赶上了一个学派的鼎盛时期,可以向这学派的传人学习,近距离地了解它的发展、演变、进化,它在这历史长河中的浮浮沉沉。她可以亲眼看到它散发出的给人力量的熠熠光芒,看到它给这乱世注入的洗尽铅华的涓涓清流,看到她的同门之人携手起来改变这惶惶乱世,甚至能看到她自己,这些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献出一点点微薄之力。她可以看到腐朽之物是如何一点点崩塌的,新的格局又是如何一点点建立的……

这般际遇,几人能有。

青辰只觉自己心中有些激荡,其实在宋越提出收她为徒之前,她早就这么想过了,不过是一直没有机缘而已。

屋内的烛光并不是很明亮,橙黄暖光包裹着虔诚下跪的人,她鬓若刀裁,目光坚定而纯净,地上落了一道长长的端正而直挺的身影。

宋越看着自己的学生,轻声道:“这门学派叫心学,与你这么多年来所学的程朱理学是对立,有不少矛盾冲突之处。它也许会让你感到困惑,迷茫。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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