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柠这一晚上没太睡好,她朦朦胧胧梦见很多画面。
梦见她坐在那个老旧的公交车站,又冷又怕,他一路朝她奔跑而来, 然后蹲在她面前, 气息微微不稳, 看到她, 轻笑着说, “别哭啊,我这不是来了?”
那会淮川到临江, 三四百公里, 为了来找她, 他跑了六公里, 还背着她走了那一段长长的路。
——“陈一澜,对不起,让你跑这么远。”
——“那我们以后别走散。”
少年清朗沉稳又让人安心的声音, 与那天清爽静谧的夜风,她伏在他的背上,手搂着他的脖颈。
还有十七岁那年,从体育场里出来,那条遍布蔷薇花的小路。
盛夏的风,恣意的少年站在光亮处,把手里的金牌递给她。
——“温初柠,我做到了,你也要说话算话。”
又或者,在那个傍晚,他们像小时候那样,坐在那些杨树下的矮墙上,陈一澜给她买了仙女棒。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十七年。
温初柠醒了,睁开眼睛,寝室里一片黑漆漆的。
她想到十七岁的摩天轮,想到跟他并肩在楼下吃的生日蛋糕。
陈一澜,重要的不是奥运冠军,是你。
温初柠心口酸痛,忍不住眼眶泛酸,她躺在床上,眼泪没崩住,舒可蓓还在睡,温初柠不敢大声哭,就趴在床上忍着。
结果舒可蓓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赶紧起来按开灯。
“温温你怎么了……”
“贝贝,”温初柠抬手抹了抹眼泪,“我想去找他,我不能让他自己在那……”
毕业这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s省游泳队的队员也调整了许多。
安东后来转了项目,因为那次冠军赛的成绩不佳,后来在泳池里格外刻苦的训练,结果扭伤了膝盖和脚踝,落下了一些后遗症,转成了长距离自由泳。
张文博的成绩突飞猛进,在蛙泳上屡破佳绩,很快就常驻燕京的训练基地。
孙嘉曜在铁人三项中的成绩很好,接连封闭训练,但到底铁人三项的赛事不多,孙嘉曜有时间跟舒可蓓去旅旅游。
——舒可蓓有时间,就给温初柠打了好几次电话,还来找他玩。
舒可蓓跟她讲了她和孙嘉曜在一起的小事。
那会舒可蓓跑去云南那次,把孙嘉曜吓坏了,舒可蓓说你不给我个答案我就不走了。
孙嘉曜回去之后都没睡好,磨磨唧唧,给了个答案——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我和他说我哪儿有男朋友啊,你猜孙嘉曜说什么?”舒可蓓说,“他当时酸了吧唧说,你们学校不是那么多人追你,你随便答应一个,人家都比我好,可真是把我笑死了。我才知道,他脸皮还挺薄。”
温初柠就默默听着,其实也知道,是舒可蓓故意逗她开心。
“温温,你别不说话呀,你不说话,我这样都担心你是不是抑郁了。”
“我没抑郁,我就是在想,”温初柠说,“我好像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呀,你可别做傻事。”
“我不做傻事,不会的,我还得,我还得好好努力,等着陈一澜呢。”
有很长一段时间,温初柠都没有陈一澜的消息。
直到有那么一天,温初柠正式要搬离宿舍了。
她们宿舍还挺人性化,因为很多学生留在这里考研,学校只说八月中旬前搬走就行。
温初柠走得晚,那天叫了货拉拉把东西送回临江。
温初柠跟着回去了一趟。
也就是这么一天,四楼上有了动静。
像很久前那样,是汪阿姨在房间里面哭。
温初柠脚步顿了顿,下楼等着。
好一会,她等到了耿爱国。
几个月不见,耿爱国苍老了不少,这次奥运会他没跟着去,是委托了体能教练看着队员们。
耿爱国也一眼看见了温初柠。
“耿教。”温初柠走过去问他。
“一澜禁赛了,”耿教练也没瞒着她,跟她说,“禁赛一年的处罚,我和姜教已经尽力了。”
其实禁赛的不只是陈一澜,还有唐子甄。
唐子甄打小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经历了一次高原春训之后偶尔心脏绞痛,去了之后医院给开了个药,心脏用药,不吃,身体痛苦,吃了,禁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