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漓看了一眼朝她走来的冰鸾,狠狠抓起匕首,站了起来,也许是牧天风的死刺激了她,让她歇斯底里无所畏惧,如神附体般,拿着匕首几招下来,将冰鸾逼到了山石的死角里……
第114章:世间本无神仙
“你知道你爹为何关押麒麟兽吗?事实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当年麒麟兽在忘尘崖修仙,偶然看见了你娘和他私会,他担心麒麟兽揭发他,就割断了麒麟兽的舌头,还污蔑麒麟兽与魔界勾结,将它囚禁在了结界,可惜天意弄人,你娘遁入了魔道,还糊里糊涂破了结界,放走了麒麟兽,因果报应!”冰鸾看着竺漓讽刺道,丝毫不害怕竺漓拿着匕首指着她的脖子。
“你撒谎!我不许你这样诋毁我爹娘!南宫画雨真的是麒麟兽噬月一半的仙魂的转世吗?你和噬月当真有过私情?”竺漓拿匕首逼着冰鸾的脖子,盯着的她妩媚的双眼狐疑地问道。
“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他,我才是他最爱的人,你哪里配得上他?”冰鸾看着竺漓的眼睛冷傲地讽刺道。
“你胡说!你害死了我爹,我……”竺漓拿着匕首情绪激动地说道,可话还未还说完,没有料到冰鸾竟自己撞向了她的匕首,匕首穿过了她的喉咙,她死了,眼睛却还未闭上,只是死死地冷冷地盯着竺漓,竺漓吓得松开了匕首,慌忙后退着,却撞在了南宫画雨身上,她一回头,看见南宫画雨满目忧伤地正看着死去的冰鸾。
“你杀了她?”南宫画雨看着竺漓质问道。
“没有,我没杀她,是她自己撞上匕首的……”竺漓想要解释,可是她发现南宫画雨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解释,他漠然看了竺漓一眼后,就朝冰鸾走了过去,将她抱着放平在地上,轻轻地抚了一下的双眼,看着她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她想死,因为她清楚蓝血蚕活不久了。麒麟兽是时空之墟的守门神兽,它死了的话,很快时空之墟就会大开,唯有用乾坤袋载着变成巨石的神女石和碧魂珠堵住时空之墟,三界才不会被时空之墟吞噬,而一旦这三方神器都进了时空之墟,那么神女石堵住的那片浩瀚汪洋就会顷刻决堤,一半的人界都会被淹没,所有的疫病都会在泛滥开的洪水里蔓延开,只有蓝血蚕能清除它们……”南宫画雨看着天边一道缓慢裂开的缝隙,无奈地叹道。他没有告诉竺漓,碧魂珠就在她体内,一旦时空之墟打开,她就必须跟着乾坤袋、神女石一起走进去,就再也不会回到三界内。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阻止我爹和麒麟兽决斗?”竺漓不解地问道。
“麒麟兽要杀你爹,还想将三界生灵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你爹杀不杀它,这场灾难都无法避免。上古神界里面定下的决斗规矩,不论正邪与爱恨,旁人都不许插手。这世间事,有时候不是谁死了或者让谁活下来,就能彻底将问题和隐患了断的。”南宫画雨盯着天边的裂缝寒凉地叹道,裂缝越来越大,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飞雪和砂砾在不停地被吸进那裂缝里,南宫画雨明白,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你到底是不是噬月?你爱她吗?”竺漓顾不上要被时空之墟吞噬的危难,只是拉着南宫画雨的手执拗地问道。
“我是谁,我爱谁,都不重要了……”南宫画雨凄然地看了一眼竺漓,轻声叹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竺漓的心顷刻间就碎了,她无法领悟,在渺渺时空和苍莽生灵之间,有时候,生与死,爱和恨,正与邪,他们的界限都会被模糊化。她以为南宫画雨不爱她了,然而她并不知道冰鸾一心想死的另一半真相是因为南宫画雨在被告知自己就是噬月之后,还是不肯接受她的深情厚义。
“漓儿,看见天边那道裂缝没有?你敢不敢爬上乾坤袋,带着神女石飞进那裂缝里?”南宫画雨忍着痛苦,淡然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连死都不怕。”竺漓心如死灰,看着南宫画雨冰冷的眼神,负气地回道。
南宫画雨拿出了乾坤袋,将乾坤袋抛至空中,只见他对着远处海边的巨大的神女石念了一段心诀,施了一道仙法,嘣地一声巨响,沧海决堤,神女石从地上轰隆隆飞至高空,一路撞击着空中的乌云,撞出了阵阵霹雳雷鸣,飞进了乾坤袋当中,竺漓看着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自己一旦爬上乾坤袋,一旦飞进那时空之墟,就再也无缘回到三界内。
“我送你上去吧,你怕吗?”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脸,黯然地轻声问道。
“不怕。庆幸这个时候,你还用得上我。”竺漓不知道这行一去无回,只是心里暗恨着南宫画雨。
“别去!漓儿!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突然,云耿捂着胸口一边擦着嘴边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边朝着竺漓大声喊道。
“什么?!”竺漓看了一眼云耿,转而怔然地看着南宫画雨。
“他说得对,此行有去无回。但是你若不去,时空之墟就无法被堵住,因为碧魂珠已经融进了你的身体里,你就是碧魂珠。”南宫画雨如实回道,他不是有意欺瞒她,而是希望她走的时候没有恐惧。
竺漓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后的云耿,还有眼前的南宫画雨,她凄然地笑道:“有去无回也罢,倘若我还有来世,我只愿做一只小狐狸,被哥哥抱走也罢,被你带上仙山也罢。一辈子只跟着自己的主人,不顾风雨,不恋尘世,不离不弃,冷暖相随,无关爱恨……”
听完竺漓的感叹,云耿心痛不已,走上前抱着竺漓哽咽着说道:“你若执意要去,我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孤单。若有来世,但愿我还能遇见你,能爱你……”
竺漓看着云耿满是悲痛的眼睛,恍然彻悟,这一生最怕她冷了疼了苦了的人就在她眼前,她却一直想要逃离他的怀抱,而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却是要为了天下大义一次次背弃她,一次次将她推向生死边缘。
竺漓伸手擦了擦云耿眼角的泪滴,黯然浅笑着对他说道:“我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一次温暖是你给的,走之前最后一次温暖,也是你给的,若有来世,当牛做马还你……”
看着生离死别前双双温暖彼此的云耿和竺漓,听着他们情深至极的对话,南宫画雨只觉得有把利剑刺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只能在心底悲哀地祈愿:但愿你我都有来世。
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大,像一张不断长大的血盆大嘴,嘴里面一片漆黑,风越来越大,地面上的积雪和枯枝落叶全被那张大嘴吸走,他们的长发高扬在肩后,衣带被狂风掀起……
“你不要随我去,你要好好活着。”竺漓看着云耿的眼睛,低声叹道。
云耿不愿放手,抱着她,吻着她,誓要与她生死相随。
南宫画雨内心狂怒,走上前一把猛力将竺漓从云耿的怀里拉了出去,借着狂风的吸力,将竺漓抛上了巨大的乾坤袋之上,并用仙术将乾坤袋推向了时空之墟的裂口,速度快如闪电,还未等到云耿化身飞龙追上去,乾坤袋已经载着竺漓和神女石嵌入了那道裂口,堵住了时空之墟的缝隙,三界瞬间平静了下来,大风顷刻间停止。
“你为何不让我陪着她去?”云耿大怒,揪着南宫画雨胸前的衣襟,愤恨地问道。
“你是神龙转世,肩负着创造人界繁荣昌盛的使命,你必须留下来。”南宫画雨漠然地看着情绪激动的云耿,冷声回道。
“我只是一个猎户!你别找借口,你就是不想成全我们!”云耿无奈狠狠地叹道,转身走向了牧天风,扛着牧天风的尸体,孤单地走远了。
南宫画雨看着平静的夜幕,他御剑飞至半空中,拿出了冰匣子,将蓝血蚕放入了泛滥成灾的江海里,让蓝血蚕在死之前能吞噬已经开始在海水里蔓延开来的疫病。他用尽体内的仙元化冰铸剑,直耸云霄的冰剑四季不化,所有魑魅魍魉见到冰剑便忌惮不已,不敢造次。
三百年以后,三界恢复了太平,各界维持着各自的秩序,南宫画雨深居在忘尘崖之上,也不再收任何仙徒,每日只是种花作画。
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南宫画雨在逸生阁内听雪作画,在他煮茶歇息的时候,桌上刚画好的画被一阵诡异的风吹卷到了逸生阁门外,他忙追了出去,不见画的踪影……
夜里风雪声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南宫画雨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原本闩好的房门被一阵风猛地吹开了,南宫画雨似梦犹醒,恍恍惚惚地坐了起来,竟发现清晨里消失的那副画从门外夜色中的风雪里幽幽荡荡地飘了进来,他怔然痴望着画中的竺漓,竟看见画中漓人明眸擎泪,朝他莞尔一笑……
一念起,佛魔两生;一念灭,万般自在。你我皆是魔,你我皆是佛。世间本无神仙,修的只是一段圆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