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冶的房门紧闭,宁扶眠推门而入,一股暖意袭来,房中周冶卧榻看书,杜白搬了一根小凳子坐在他床边,一手撑着床沿看书,场面一派和谐。
已是傍晚,柳生嗜睡,半途便叫下人领着回房歇息。杜白看着天色,与沈如茵打了声招呼便前往厨房煎药。胭影知道他们有事商量,便也自觉地退了出去,到厨房给杜白打下手。
于是此时房中便只剩下沈如茵等四人。
周冶脸色红润,看起来的确被养得很好。
沈如茵哼了一声道:“周先生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周冶将手中的书放在枕边,看向宁扶清,笑道:“您大概也过得不错。”
这话本是与沈如茵说,未想宁扶清抢先悠然开口道:“确实过得不错。”末了又添上一句:“我是说我们。”
一听“我们”二字,周冶脸色瞬间铁青。
沈如茵见状心道不好,连忙开口将谈话引上正轨,“那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是我们,”周冶曲起两指敲着床沿,“是我与二殿下,你只需将所知告诉我们。至于你,还有别的事情。”
沈如茵一愣,“我?什么事?”
周冶看着她,轻声开口:“嬷嬷。”
“嬷嬷?”沈如茵皱眉,“你们来时没将她带过来么?”
“带是带来了,但还未能下葬。”宁扶眠抬脚勾了一根凳子坐下,缓缓道,“嬷嬷是姨母的人,只有你才有资格出面让嬷嬷归籍。”
“这样啊,那我该怎么做?”
“此事简单,明日你便去找白轲——就是现任家主,他自知晓如何办。”
“白轲……是白哲的儿子么?那他会不会为难我?”
“不会。”周冶吊起那双狐狸眼,唇角带着笑,“他是个胆小的,如今白荷犯事,白哲在族中的地位也随之下降,他看得清眼前局势。”
想起先前宁扶眠吩咐下人的语气,沈如茵试探道:“莫不是……兄长在管着家?”
“也不全是,”宁扶眠眼眸深了几分,“不过快是了。”
沈如茵瞪大眼睛,“兄长你……”
“此事我正要告诉妹妹。”宁扶眠低着头并不看她,“待解决了他们,便由我来继承爵位。”
沈如茵惊得后退一步,半晌才找着声音,勉强笑了一声道:“我、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方才……说了什么?”
未等宁扶眠重复,一旁的宁扶清已冷冷开口:“不行。”
宁扶眠蹙眉正要发作,被沈如茵截住,“我也不同意。”
她认真地看向宁扶眠,“兄长这等想法太荒诞,我不同意。且不说你是位王爷,就说白家,你可知它存在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做这个侯爷。”宁扶眠望着宁扶清,“三弟应当知道,由我来做这个侯爷,是最佳选择。”
“两个原因。”宁扶清音色寒凉,“其一,我并不信任你。其二……”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沈如茵,“她会很难过。”
沈如茵直觉他们是在讨论很远的事,但她想不清楚,她只知道白家一定不能留,而宁扶眠无论如何不能成为阻路石。
否则……否则她怎么能忍心亲手推开他?
“为什么非得是你?我们大可以随便推一个人上去,这样,以后也会轻松不少,不是么?为什么非得是你?”
沈如茵看见宁扶眠坚决的神情,心中更是苦涩,转过头不愿看他的脸。
“妹妹,”宁扶眠保持着一贯的平静,“这几个家族中,每消失一个,便会让剩下的更为强大,所以白家不能早早消亡,并且,我们要将它握在自己手中,你可明白?”
“那我呢?”
“你不能卷进来。”
“为什么!”
“此事我只是告知妹妹,并不打算同你商量。”宁扶眠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强硬,“至于三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个侯爷,我当定了!”
沈如茵握着拳,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
周冶举起手盖住自己双眼,柔声道:“茵茵,当初你决定要走这条路时,便应当知道,它并不那么好走。”
“不好走?”沈如茵嘲讽地轻笑,“你们事事挡在前面,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走,不是么?”
周冶无奈长叹,“不要任性。”
“去吃饭。”
宁扶清牵起她手腕拉着她便走,经过宁扶眠身边时,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保重。”
待两人离开,宁扶眠沉声道:“三弟确然是我们几个之中最适合做国君的人。”
周冶放下手不知看着何处,语气寂寥,“往常我以为他无情,今日才知原来他很是重情。”
宁扶眠面上带着兄长的温和笑意,“他待人好时,的确是极好。幼时小五在冰窖中陪他一夜,他便连命也能交出去。”
“三殿下这些年来的确不易,”周冶垂下眼眸,“不过往后便有人用命护着他了。倒是二殿下您,选了这样一条不归路,这一世是真真正正未能体会半分温暖。”
“我啊……”宁扶眠眼中噙着温柔波光,“能遇见姨母与茵茵,已是老天爷恩赐,活到现在,并无牵挂了。往后,茵茵身边还有周先生您,我便更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