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茵:“……所以我们和宋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姑娘言重了,哪能是勾当啊……”王起呵呵笑了两声,“就是一些光明正大的交易。”
他着重强调了“光明正大”四个字,简直是欲盖弥彰。
沈如茵善解人意地翻了个白眼,不打算追究字词上的“微小”差异,也理解了宁扶清的手段。
她上辈子是商务英语专业,虽然重点是“英语”,但好歹也和商务沾边,在财经学校内熏染好几年,这点小手段她还是明白的。不过是商场上你来我往互相牵扯的事,日子一长牵扯久了双方互相依赖,若此时突然有一方抽身而出,另一方必定损失极大。
对于德善商行,她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宋家人也不傻,平白无故不会轻易与一个大商行合作太多,这种各自称霸的龙头老大,本来就不可能和平相处。
但徳善商行虽也算得上说得出名字的大商行,在宋家的眼里也不过是牛背上长得比较粗的那根牛毛罢了,并不堪入眼。
虽然华阳阁中的人一直都将这个商行称为徳善商行,但它指的其实并不止德善商行一家,只是因为徳善商行是最大的一家,所以简单称呼罢了。
事实上,华阳阁下的商行多且小,散落在四处,单挑出来哪一个都小得不起眼,但若是聚集在一起,却是庞大的一支。
“宋家毕竟是屹立百年的大家族,树根深得看不见底,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的商行尚且做不到完好地抽身,本想着再花上十年,等到另外几个家族寿数尽了,届时哪怕自损八百也要一举端了宋家。”
说到此处王起砸吧了一下嘴,感叹道:“哪晓得那蝶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时候伤了宋家,倒令我们很是被动。”
他虽说着宋家厉害,沈如茵却知道,华阳阁更厉害。
宋家确然根深且壮,但人家发展了百年,而华阳阁才多少年,便能与宋家抗衡了。可见这取之于民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位者一直以为底层百姓是弱势,却未曾想到他们数量大。他们虽不一定能管好这个国家,但要搅乱这个国家,可是轻而易举。
既然取之于民,便要用之于民。
沈如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无论如何,你先派人去买药,赚钱的事情,总会有办法。”
她想到了自己的姨妈巾生财计划,往常虽然也考虑了许久,但一直没有机会实施,眼下商行危机,她正好可以试试手。
这天底下最好赚的钱,就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的钱,那群太太们整日里没事干,除了闲话家常就是搔首弄姿,既然百姓生活已经这么苦了,不如就拿她们的钱来作为补贴。
当然,她这个对于偌大的徳善商行仍是杯水车薪,或许只能缓解一时危机,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让商行与宋家脱离关系,毕竟连宋煜都当侯爷了,宋家离死期也不远了。
王起答应一声,便匆忙离去。
沈如茵回到房中继续衣不解带地照顾沈颜,杜白从睡梦中醒来听见了瘟疫爆发的消息,便自告奋勇地要上前线。沈如茵拦不住他,叮嘱了几句也只好由得他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王起一边奔波于买药,一边疲于查案,脚不沾地地四处跑,难得能在府上看见他。杜白更是干脆住在了外面,好长时间看不见人。
偌大一个华阳阁内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沈如茵的身边忽然便只剩下了苍叶一个人。
但苍叶为人沉默,不大爱说话,更多的时候像条影子似的不知躲在何处。
自沈颜得病,沈如茵也不放心将他交给别人照顾,于是遣奶娘回家,仅留了一个小丫头在她身边帮忙。
小丫头名叫婉月,年纪不大,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父母亲人皆已不在,从小被华阳阁收留。
大抵是因为华阳阁中男人居多,又在宁扶清的影响下都终日板着个脸凶神恶煞的,将小姑娘的性子养得怯生生的,在沈如茵面前从来不敢抬头。沈如茵估计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被自己伺候的这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无聊的日子里,沈如茵叫苍叶在院子里搭了个凉棚,抱着沈颜在石桌旁坐着,借着偶尔飘来的清风,也比屋子里凉快些。
婉月为她沏了茶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沈如茵见她在这儿待得难受,搞得自己也很难受,便挥挥手让她退下去。
苍叶一言不发地搭了棚子就不晓得窜到了何处,沈如茵知道他大概心情不大好,也不多打扰他。
其实她又何尝心情好呢?
这些日子除了完善姨妈巾生财计划,她就只余下照顾沈颜一件事,时常以为往日一堆人聚在一处打闹的日子是一场梦。
想她上次在华阳阁住的时候,除了杜白苍叶和周冶,胭影西隆也在,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宋煜。
而现在,竟会这样寂寞。
“小面团儿,”她刮了刮沈颜的鼻子,声音轻得像阵风,“我好想他。”
第85章 猜疑
傍晚的阳光已不那么炎烈, 却依旧灼得树上知了闹个不停,整个夏天似乎都变得聒噪起来, 唯独怀中沈颜沉睡的小脸带着一丝静谧。
沈如茵闭眼小瞌,忽然察觉身旁有人。那人并未刻意隐匿身形,被风掀起的衣袍哗哗作响。
她睁开眼,转头看见苍叶笔挺地站在一旁, 仿佛知道她看见自己似的,看也不看她道:“王先生回来了。”
“在哪儿呢?”
“正往这里赶。”
“哦。”沈如茵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倒了一杯茶水一口下肚。茶水被夏日滚烫的空气熨得温热,平白给她心上添了一丝烦躁。
沈颜还在睡着,她手臂有些发酸, 便站起身来将沈颜递给苍叶, 吩咐道:“把他抱进屋子里去。”
苍叶:“……”
他的一双手摸过刀剑,沾过鲜血, 长满了粗糙的茧子,此时面对这个柔软的小面团,却不知从何处下手,一向瘫着的一张脸竟不自觉地流露出腼腆情绪来。
沈如茵有意要让他感受这世间温情的一面,固执地将沈颜横在他眼前, 似笑非笑盯着他。
苍叶推脱不得, 摊手去接, 到半空却又觉得唐突,于是收回手在身侧衣裳上擦了擦,这才僵硬地将沈颜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