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南蛮皇帝如何能答应将女儿嫁给一个假王爷,谢之竹,又如何能放下心结娶她?”
宁扶清面色沉重,叹道:“茵茵,我们对不起他。”
此话一出,沈如茵便知道,她的猜想成真了。
果然,她听见宁扶清说道:“你知晓我的为人,不到山穷水尽,我必定不会用上那颗毒|药。那时我与谢之竹俱被卷入洪水,得上天垂怜,千钧一发之时遇见洪水分流,这才得以自救。我二人上岸不久便被南蛮人所擒,幸而那南蛮大将军刚愎自负,留我一命,欲看我能否翻得出他的手掌。往后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继续道:“南蛮内乱严重,朝中主战派与主和派相争已久,但因大将军一心扩疆,又手握重权,所以一直以来皆是主战派居上。只是连年征战,民不聊生,便连南蛮皇帝也起了求和的心思。此番与其说是我设计杀了大将军,倒不如说是皇帝杀了他,而我不过是略微助力罢了。既要求和,和亲便是一条好法子,此事我早已料到。”
“你早已料到,那你,一直以来是如何打算的?”沈如茵低着头,强行按捺住内心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听见什么答案。她很害怕宁扶清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谢之竹顶替,却也害怕他决定自己娶了公主。
如果他让谢之竹顶替,那他便是无情无义,可若他要娶那公主,便又是负了她。
他会如何选,他曾经……是如何选的?
“我知道除我之外,大黎还有其他适龄未婚的皇亲,却也知道,南蛮的皇帝必定不会冒那样的风险。从南蛮帝都到大黎京城,使臣来访再带着结果回去,这其间变数太多,而他,想做那个不受我国威胁主宰者。因此,他的手上必然要握着一个大黎的王爷。”
宁扶清自言自语似的说罢,忽而轻笑一声,“你问我如何打算,我也不知如何打算。”
他深深望进她眼睛,“我是选大黎百年安定,还是选你?我是选活命,还是选不负心?”
沈如茵听着这两句问话,内心裹满了恐惧。她想伸手按住他的唇,想扼住他的喉,以免他说出什么让自己难过的话来。
她现在很后悔问出那个问题,她明知道,这个问题根本无解……
“我若不要命,那么百年之后,黄泉相遇,你是否会怪我让你苦等一世,怪我不顾大黎百姓?可我若负了你……”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抬起,最终落上他左侧胸膛。
沈如茵怔怔的,听见他道出那段话的后半截:
“我若负了你,这一生又与死了有何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沈如茵:看看别人家的公主!十六台大轿!再看看我!劳资都快忘了我还是个公主了!
某酱:哦,那你是要当公主要是要当宁夫人?
沈如茵:……对不起我错了。
第99章 情深
掌心的心跳鲜活有力, 一下一下,仿佛也撞在她的心口。
沈如茵看着自己那只手, 缓缓地,将手指蜷起,好似这样就能隔断那份感知。
她心中羞愧。
为自己方才那股恐惧而羞愧。
沈如茵此刻方才知晓,不论宁扶清如何选择, 她都没有资格恐惧。
因为不论他选了什么,都没有错。
“其实, ”她重新张开手指按住他胸膛,“你选择活着,就是不负我。”
她笑了笑, 抬头看他, “大黎的安定也好,我也好, 只有你活着,才是双全法。”
宁扶清长久地凝视着她,几欲将她此刻神情烙在心上。
他曾想象了千万种她的回答,也晓得她必定不会怪他。可他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这世间哪里来的双全法, 所谓双全, 都不过是她, 知我至深。
他拉下她的手,珍重地含在自己双掌之间,喟道:“执子之手, 夫复何求。”
沈如茵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夜风忽袭,搅乱她鬓发。
宁扶清伸手为她理好,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位不知世事的傻公主,感慨道:“只是未曾想到,最终做出选择的,竟是这位傻公主。也不知是和缘故,这公主自打见到谢之竹,便整日粘着他,连皇帝也拦不住。最终,便是现如今这个结果——我自毁容颜,做谢之竹的随从,而谢之竹,成了那个王爷。”
牵扯到两国和亲大事,原本知晓真相的人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做一个永远开不了口的死人。
总之,不论多少人心中有数,谢之竹是个假王爷这件事,也再没有谁有胆子说出口。
沈如茵想明白其中缘由,冲远处与沈颜玩乐的谢之竹看了一眼,问道:“那他呢?他是自愿的么?”
宁扶清笑了一声,“他倒是十分看得开,只说不如将小公主当女儿养着罢了,左右他这一辈子也不打算再娶别的女子。”
“不过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大概也是不好受的。”沈如茵轻叹一口气,“若不是为了我们,他一定是想将那个位置永远留给自己心里那个人。”
“不错。”宁扶清捏了捏她的手,“但我所能补偿给他的,大概只有一个‘余生自在’。”
沈如茵抬头看他,心中酸涩不堪。
她想,他此刻心中一定很难受,他这一路上,一定时时刻刻都在难受。
当年迫不得已杀蝶衣,已让他内心很是折磨,如今又愧对谢之竹。
也不晓得她二人这辈子欠下的,会不会都攒到下辈子来还。
是夜,沈颜主动提出要与谢之竹一起睡。谢之竹受宠若惊,对沈如茵忍痛割爱的行为表达了十二分感谢,欢天喜地地与小豆芽回房彻夜进行“爷们儿之间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