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南风!你过来!你晃荡什么呢?!”我坐在屋内,点着油灯,沏了壶茶,看着从门口晃荡进来的落南风心烦地问道。
“他没走,在农庄外支起了一个帐篷,我担心夜里有狼会吃了他。”落南风朝我走了过来,看着我低声说道。
“他?是白天那个浪荡书生吗?”我站了起来,看着落南风问道。
“嗯。”落南风昂着头看着我,呜呜地应道。
“以前山里也来过这样的浪荡艺术家,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这一次你是怎么了?难道他给你吃了迷魂药了?”我心烦不安,看着落南风问道。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都不敲农庄的院门,只是在门外搭帐篷,他没有想打扰你,我觉得他画你画得像,特别是眼睛,你睡着了的时候,他竟然也能画出你的眼睛,还那么逼真,他一定认识你。”落南风昂着头看着我呜呜地说道。
“你干嘛这么心疼一个野书生?!”我看着落南风问道,心里却开始怀疑了,难道这条狼狗真的是曾经的落南风的转世……
“下雨了,夜里峡谷里野狼横行,我担心他……”落南风看着我说道,眼里闪着泪光,嗷嗷呜呜地低鸣着。
“他是爹啊,还是你娘?被野狼吃了就被野狼吃了呗,谁让他待在门外不肯走的?”我看着落南风心狠地说道,然而心里却酸溜溜的。
“反正我不放心,我睡不着,你不去给他开门,不去请来进来,我就到院子里守着他,真来狼了,我就跳墙出去救他……”落南风在我身边转悠了一圈,难过地说道,说完就跑出了屋外,跑进了院子里。
“白眼狼!我养了你五年了,还不如你刚认识的一个野书生亲!”我快步走到门口,朝着院子里的落南风骂道。
我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蜷缩在院门处的落南风,还有从院门缝隙外透进来的昏黄的灯光,看来那书生是在院门外的帐篷里打着手电筒,我想到院外去请他进来避避雨,可是我又害怕,害怕拿出铜镜照见了他的模样……
嘭地一下,我关上了木屋的大门,端着油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吹灭了灯,躺在床榻上,却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我又点起了油灯,在灯下看着岑梵之送给我的那副素描,我看着画里面的我的眼神,竟然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泪光。
我捧着画,默默地哭了,五年了,我有五年没流过眼泪,可是当我再次触碰到那一段往事,我又开始心潮泛滥,开始心疼心酸不已……
突然,咚咚地几声雷鸣,早已经变得胆大狂野的我一下子被这雷声吓得打起了哆嗦,轰隆隆几声巨雷之后,屋外下起了漂泊大雨,我平静了许久的心一下子又全被掀乱了。
我担心落南风在院子里被大雨淋透会伤了身子,是的,我只是担心我的狗……起床后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伞,打开了木屋的大门,撑着伞来到了院子里,发现落南风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这白眼狼竟然跳院墙出去了,我打开了院门上的锁,来到了院外,看见了一顶帐篷就支在院门口,帐篷里亮着灯,在灯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了一只狗和一个男人的身影投在了帐篷上……
雨很大,然而帐篷里面的世界仿佛很安静很温暖,落南风在陪着他,就像二十年前,他在石峰上,那些孤独的日子里,也是我的落南风这么陪伴着他。而我终究不够狠心,我走到帐篷外,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外面雨大,夜深山里有野狼,你还是进屋避一避吧。”
很快,帐篷的门被打开了,落南风浑身湿哒哒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岑梵之看着我笑道:“谢谢!”
说完,他整理一下帐篷里面的画稿,用防雨的布包包了起来,放进了他的大背包里,背着背包从帐篷里出来了,跟随着我和落南风来到了木屋里。
进屋后,我找了干净的棉帕递给他,让他擦了擦头发上和身上的雨水,冷漠地看着他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院门外搭帐篷,夜里狼多,小心他们吃了你,我可不想清早出门赶羊上山的时候,看见门口的骨头渣。”
岑梵之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坐在点着油灯的桌前,凝望着我的脸,那样的眼神,让我更是觉得他回来了,我转过身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是背对着他说道:“客房就在你身后,比较简陋,你凑合住一晚吧,天一亮就给我走。”
忽然,岑梵之从我背后走了过来,将一叠画稿递到了我手里,对我说道:“我希望你好好看看我的画……”
我接过了他递给我的画稿,仍旧不敢抬头看的脸,拿着画稿就逃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栓上了,又把窗户栓上了……
在油灯下,我看着岑梵之拿给我的画稿,泪再也止不住了,在石峰上换心,在沙漠里屠狼,在古墓里逃亡……那一幕幕他竟然都记得,都画了下来,真的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只是翻到最后一张画时,那画面看得我面红耳赤,他竟然画了一张我的裸体画,我身体上的每一处伤痕,他都记得,都画了下来……
我再也静不下来了,拿出了古铜镜,走到了屋外,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他的房门,他打开了房门,淡然笑着看着我,我站在他的房门口,拿着铜镜对他说道:“让我看看你在镜子里的模样。”
第307章 :带枪的狼孤女
岑梵之平静地接过镜子,我在镜子里看见了他的模样,那个梳着清朝长辫穿着长衫的穷书生出现在了古铜镜里。
我红着眼眶拿过他手里的古铜镜,凝望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却忽然看着我开口说话了,对我问道:“你是画里面那个女子吗?”
“我……我不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又老又脏,配不上如今脱胎换骨的他,说完就转身想逃离。
“你撒谎!”岑梵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走。
“没有,我一直生活在深山里,从来没有遇见过画中的人,也从来没有去过你画里面的那些地方。”我瞪着岑梵之的脸,大声说道。
“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你的神态,都和我梦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包括你现在含泪凝望我的眼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呢?我到底是谁?”岑梵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情绪失控地看着我问道。
“你认错人了!”我强忍着眼泪,看着岑梵之干净而白皙的脸怒声回道,我不希望他想起自己的前世,不希望他像我一样,活在前世今生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里,虽然,我真的很想他……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岑梵之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道,他放开了我的手。
“你想多了,我建议你早点下山,早点进城去找一家专业的精神病医院看看,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我努力平复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冷漠地看着岑梵之说道。
小伙子好像真的被我的话“点醒”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智未成熟,他尴尬地对我说道:“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是有精神病,我是省师大艺术系美术班的大二学生,我从小就经常做一下奇奇怪怪的梦,来峡谷写生的时候,偶然看见了你,就把你当成了梦里的那位女子了,你把我刚刚拿给你的那些画还给吧,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你原谅,明天清早我就下山回城了。”
我拿着铜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岑梵之的画稿全部拿去还给了他,包括白天他送我的那一副素描,我也一并还给了他,看着他冷静地说道:“小伙子,好好念书,你的画画得很好。”
“小伙子?难道你很老吗?你看起来也和我年纪差不多。”岑梵之接过我递给他的画稿,看着我疑惑地问道。
“哦,我心老了……”我平静地答道。
“心老?是被男人伤过吗?”岑梵之追问道。
“小屁孩话真多,关你什么事?以后不要发神经跑到我院子外面搭帐篷了,不然你就是被野狼咬死,我也不会开门救你!”我一副冷漠无情地模样,看着岑梵之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今晚肯收留我。”岑梵之怔怔地看着我说道,此刻的他又与我心中的那个野狼一样的男人千差万别。
我漠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知道自己很残忍,可是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比楚烨还小十几岁的孩子,而我,只是一个流过产结过婚生过孩子的老妖怪,如果我爱他,他的父母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想杀了我……
天亮后,岑梵之走了,落南风竟然大清早跑去送他了,也不帮我赶牧马赶羊群了,我独自骑着马,赶着羊群上山了,刚到半山腰的时候,落南风就跑回来了,看着马背上的我气喘吁吁地说道:“有人跟踪他,是一个黑袍人……”
“在哪儿?”我看着落南风焦急地问道,心里揣测,难道是那个老妖怪还没死干净,又来找他了?估计又是奔着地图和书来的……
“我给你带路。”落南风跑在我前面,对我说道,我摸了摸身上斜挎的布包里的枪,骑着马跟着大狼狗落南风快速地往山下奔,把羊群和马群丢在了半山坡上,我向来不太担心他们,因为附近的农人和狼都不敢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