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啊,当然见过,葬我阿爹的那片山头就有好多鬼,那天天没亮,我在山上葬我阿爹,看见不远处的老坟头上坐着一个女鬼,蓬头散发的,在坟头上低声哭泣着,惨白的双臂扒在墓碑上,灰白的脸上淌着血红的泪,那红色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墓碑上,我借着夜色仔细看那女鬼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是没有瞳孔的,好吓人,如果不是鹭池陪着我,我差点就吓晕过去了。”鸳歌低声地讲述道,我听见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给茶杯里续了茶,淡淡地说道:“没有头的,没有手的,没有脚的,没有上半身的,各种各样的鬼,我都见过,鬼其实没那么可怕,最可怕的鬼,是在人的心里面。它没有模样,没有声音,却能摧毁人性,害人杀人于无形之中。”
鸳歌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低声问道:“人心里的鬼?师父,你怎么看得出人心里有没有鬼?”
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严肃地盯着鸳歌的眼睛低沉着声音答道:“看那个人的眼睛,凝神仔细地看,我就能看见她眼睛里的鬼影子。”
鸳歌被我吓到了,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低声说道:“师父说的话好瘆人,我还是去练习剪纸样吧。”
我拿起茶杯继续喝着茶,听着大峡谷里的风雨声,入秋了,满院子都是枯叶,雨滴落在叶子上,浇湿了枯叶的一生,就像一个人在灯尽油枯的时候,还要遭受一场眼泪的洗劫。
下午的时候,我又困顿了,指导了一下鸳歌剪纸样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午休了,天凉了,雨声淅沥,恍惚中我听见了有人在大厅说话,我醒了过来,起床披了件外套走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看见岑梵之穿着一件浅蓝色格子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坐在大厅里和鸳歌聊天,鸳歌给他递了一张棉帕,他拿着帕子在擦头上和肩上的雨水,他的脚旁边搁在一个大背包……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寒暄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怎样看他们,都觉得像是一副青春靓丽的画,有那么一刹那,我多么希望,我就是那个生命还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的十四岁的小姑娘。
“我师父醒了。”鸳歌看见了我,轻声唤道,岑梵之转脸看见了我站在房门口,我害怕看见他的眼神,他眼里的深情太滚烫,而我的心太冷了,他就像春天里新生的藤蔓,充满了对生命对激情的渴望,而我就像是秋天里的曼陀罗,看似娇艳,却满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毒。
“怎么了?又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岑梵之拎起他的大背包一边关切地询问着我,一边朝我大步走来,浑身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想起他前几次对我施加的暴力激情,我本能地后退着,害怕靠近他,他走进房门,关上房门后,将他的大背包放在了房间里的柜子上,就转身朝我走来,我不知为何,看见他就本能地后退着,我越是后退,他越是追得紧,房间没多大,我退到无路可退,被他逼到了墙角里。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他抓住我冰凉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难过地问道。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含着泪看着他年轻帅气的脸,无奈地问道。
“我想什么时候来找你,就什么时候来找你。”岑梵之看着我的脸,温柔而倔强地回道。
“你什么时候走?”我看着桌子上那个岑梵之带来的大背包,对他轻声问道。
“我才刚到,你就急着赶我走了,我不走了。”岑梵之把我揽进怀里,一把将我从地上拦腰抱起,把我轻放在了床上,解开了我胸前的衣扣看了看我的身子,我瞪着这个狂徒,刚要发怒,发现他又认真地给我把扣子都扣上了,给我盖好了被子,从被子里拿出我的手,开始给我把脉。
“大神医,你看出我有什么毛病没?”我看着还在认真给我把脉的岑梵之,低声问道。
“看出来了,你的毛病是‘缺心眼’。”岑梵之把脉完,将我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凝望着我的脸,严肃地说道。
我淡然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不是缺心眼,我是缺心,你把我的心脏藏哪儿了?师父走之前交待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那颗心脏,然后一把火烧掉它。”
岑梵之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道:“别信他的话,你的心脏当年我就拿去喂了狼群了,你不用找了,早没了。”
我看着岑梵之眼里的冷光,知道他在撒谎,我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离了,搁在了身上,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师父就是你的师父,你瞒了我那么多年,又是何苦呢?论辈分,你得算是我师兄了吧。师父临走之前交待的话,那就是命令,你一向狂傲,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是那是师父去阴间之前最后的嘱咐,你必须帮我,告诉我那颗心脏的下落。”
“师父都去了,你既然说我是你师兄,长兄如父,父命如山,我以师兄的身份命令你,不要再去找那颗心脏的下落。”岑梵之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给你一根杆子,你倒是还真敢往上爬,师父的魂魄去了阴间,他在那里做大阴司,你违背师命,小心他夜里来找你,来教训你。”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狂徒低声训斥道。
岑梵之不屑地回道:“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还是这个态度。”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狂徒,你出去吧,我累了。”我倦怠地看着岑梵之英气的脸庞,低声说道。
岑梵之没有理会我,而是走到桌前,打开了他的大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写了字的信纸,还递到了我手里,我大致看了下,是一个男孩子写给女孩子的情书。
“写得怎么样?”岑梵之笑着问我。
“没想到你这么无聊,会写这种酸溜溜的情书,真幼稚。”我看着岑梵之漠然地回道。
“我?我为什么要写情书,几百年来,除了你,其他的女人,只要是我看上的,就直接上前推倒,我才不会这么无聊。这是你儿子明念昔的大作,他暗恋着他们班的一个女孩子,这是他写的情书,只是这小子没用,不敢送出去。那天我怂恿他,让他在学校操场等着那个女孩子,没想到,那女孩子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手牵着手走在操场上,念昔伤心了,把信扔到了垃圾桶里,是我捡起来的。”岑梵之笑着说道。
我又把信看了一遍,叹道:“这个傻小子,也知道动情了,跟傻和尚当年一个德行,只会躲起来伤心。”
可是岑梵之听了这话不高兴了,看着我说道:“当年你在学堂和泠风私下传递信笺,暗送秋波的时候,我也是躲起来伤心的,我也写了不少情书,可是一封也没送出去,为什么你不能说我们的儿子念昔像我呢?”
“像你?像你就完了。”我冷笑着看着满脸醋意的岑梵之轻声叹道。
“你就是故意气我的!我还没说你呢,好好地在这深山大峡谷里生活了五年多了,怎么忽然想要收徒弟了?还收了一个年级这么小的小姑娘做徒弟,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查过她的底细吗?”岑梵之轻蹙眉头看着我严肃地问道。
“我知道这个小姑娘来历不简单,何必查呢?是人是鬼迟早会露出真面目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闭上了眼睛,倦怠地轻声叹道。
“你睡会儿吧,我去给你熬药,你的脉象很虚,好像最近刚刚被什么利器伤到过脏腑。可是我刚刚看了你的身子,你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岑梵之满脸疑惑,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
第326章 :嗜血狂魔如我
我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入夜时分,岑梵之熬好了药,端到了房间里来,叫醒了我,扶起我,看着我把药汤喝下了,他又拿着药碗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给我端来一碗羊肉汤。
“你又杀我的羊。”我看着岑梵之无奈地说道。
“你养了那么一大群的羊,你又不卖它们,也不吃它们,养着它们干什么?它们那么笨又那么蠢,不杀来吃,放着不是浪费吗?你身体很虚,需要好好补补,快点趁热吃。”岑梵之看着我严肃地说道。
我闻着羊肉汤的香味,还是抵抗不住肉汤的美味……
岑梵之看着我喝完了肉汤,高兴地端着空碗出去了,又搬来了大浴桶,给我烧了一大桶的热水,在浴桶里泡满了草药,关上了房门,亲自给我洗药浴,说这样我的身体才会恢复得快。
我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清香的药草,让我又困乏了,岑梵之在耐心地给我擦背,我扭头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草药?为什么我泡在这药浴里会这么想睡觉?我已经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一天了。”
“这药浴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你放心睡吧,今晚我守着你。”岑梵之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
泡完药浴后,岑梵之守在了我床边,我又沉沉地睡着了,进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里,梦见一个小姑娘拿砍刀砍进了我的后背,刀从后背穿胸而过,我疼得从梦里醒了过来。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被自己吓到了,我竟然穿着一身黑袍,站在了自己家的羊圈里,天空下着雨,我满手都是鲜血,嘴里还咬着带着皮毛的生羊肉,而我的胸口还插着从后背穿过的刀刃,我一低头,看见鸳歌昏倒在了我脚下,而岑梵之手里拿着我洗衣服用的木槌。
“不对,这一定是噩梦。”我忍着剧痛,丢掉了手里被我撕咬致死的肥羊,又把嘴里的羊肉都吐了出来,瘫坐在地上,恐慌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