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勉为其难,看人脸色。想要的一切只能靠着自己去争,就算她再怎么讨好父亲和祖母,结果还是一样。
楚玉!一个庶女罢了,她配么!
楚棠喝完最后一口汤药,用了花露漱了口:“不必了,我今日要出去一趟,你去回事那里把沈总管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她淡淡道。
日光斜斜的落了下来,照在了少女柔和的轮廓上,肌肤白嫩,五官精致到了令人流连忘返,那一双秋水眸子却泛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镇定,凤眼右侧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衬得稚嫩秀丽的脸庞多了一分不该有的清媚出来。
宛若夏荷初绽,春晓之花也不过如此了。
墨隋儿只看了一眼,心中微微动容,真不知小姐长大后会是怎样的容色!
墨隋儿比楚棠年长三岁,是楚棠的母亲沈氏从金陵带过来的,从楚棠出生后,就一直在海棠斎里伺候着。
“奴婢这就去。” 墨隋儿很快就出了西花厅。
海棠斎的大小丫鬟婆子足足一二十人,只是楚棠信任的却极少,故而前日‘醒’来后,她将其他人都指派在了外院当差,除却墨隋儿之外,她不会轻易让旁人近身。
记得上辈子,傅姨娘就曾买通过她院里的丫头,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可笑的是,楚二爷宁愿相信一个妾室的只言片语,也不肯信她这个女儿,还以偷窃之名禁足了她一个月。
楚棠知道,傅姨娘这是在马不停蹄的破坏她的名声。
春光灿烂下,楚棠突然笑了,好看的粉色菱角唇划开一抹痛快的弧度,或者,在不久的日子里,她可以将计就计。
这厢,墨隋儿很快就领了沈总管过来。
说起这位沈总管,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他本是金陵沈家旁支所出,因着其生父死后,跟着其母改嫁到了京城,而恰好他继父就是楚家账房的奴仆,沈总管名义上就成了楚家的家生子。多年任劳任怨下来,深得楚老爷子器重,又因会识字管账总算熬出了头。
沈氏嫁入楚家后,得了沈总管多方照拂,楚棠记得上辈子要不是因着沈总管,她与幼弟保不成要遭多少毒害。
楚棠却曾为因沈总管的出身,清高过了头,不欲与他走近,更是多次拒绝了他暗中的相助。
此时此刻,她当真是痛恨当初的愚蠢!
沈管事一身天青色玄纹直裰,年有三十出头,身形偏中,是那种南方男子的惯有的相貌,微微躬身,道:“大小姐,您找我?”看起来是个内敛沉稳的人。
楚棠亲自倒了杯茶,递到了石案对面,示意沈管事坐下:“沈管家坐下说吧,我正好有事要拜托你。”
楚棠虽只有十岁,但是按着金陵沈家族里的辈分,沈管事还要唤楚棠一声‘表姑’,当然了,大小姐是何等身份,他肯定不会为老不尊当真叫出口。
沈管事到底没有坐下,恭敬道:“大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这一点,楚棠倒是相信的。上辈子弟弟去定北侯府看她那次,曾今就提及了沈管事,要不是他的话,弟弟就连庄头的活计也讨不到,楚二爷听从傅姨娘的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白髯道士出来,坚定弟弟就是天降祸星,靠近谁谁就得遭殃。楚二爷就将仕途不顺的原因统统归结在了弟弟身上。
楚棠并没有拐弯抹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她现在手中也没什么可用的棋子,道:“实不相瞒,我怀疑三年前母亲的死是有人蓄意为之,母亲走后,她身边的大小仆从尽数发卖,我想劳烦沈管家帮我查查,这些人现在的下落。”
沈管事也是在后宅挣扎多年才爬起来的,顿时明白了楚棠的意思。
楚棠发现他眼底涌现一丝憎恨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却只是瞬间便消失殆尽。
沈管事道:“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一定尽快把人找出来。”
第3章 霍家庶子
送走了沈管事,楚棠让墨隋儿去准备了几样祭拜所用的纸钱白烛。
童妈妈走进花厅,瞬时吓了一跳,自家小姐才十岁的年纪,上头的楚家老太爷早逝多年,她除了已故的夫人之外,还能是去祭拜谁?
“小姐啊,您这可是风寒刚好,要是二老爷知道了,还不定得罚您吃棍子呢。”童妈妈是楚棠的奶娘,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心眼倒是不坏,因着楚棠的母亲在楚二爷面前不得脸,她这个做下人的在府上行事一贯小心翼翼,生怕叫人捉了把柄。
楚棠止住了童妈妈的话,嗓音略显冷漠:“我母亲乃二房正经的夫人,她不过才走了几年,我这个当女儿不去祭拜才叫不成体统!母亲生前不得意,难道死后还不能受自己的女儿祭拜?
我就是要让府上的人睁大眼睛看看,要是连我都不敢去母亲坟头烧纸拜香,旁人又会怎么看?湛哥儿今后如何能服众?!”
重生归来,楚棠觉得上辈子还是过于忍让了,她现在觉得简直大错特错,这个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一味退让就能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以硬碰硬未必不是最直接的法子。
童妈妈一时失语。
楚棠说的甚有道理,沈氏是楚二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要是连子女前去祭拜都会被责骂,那么沈氏所生的一儿一女又能有多大的体面?
楚棠一来真的是想母亲了,她上辈子被顾景航关了八年,到死都没机会去给母亲扫墓,她实在太想沈氏了,沈氏走的时候,她也才六七岁,还是个稚嫩的孩童。
一想起那几年无依无靠的日子,楚棠鼻头微酸。但她知道不能哭,她如今只能靠自己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扭转幼弟的命运。
“童妈妈,你放心吧,我做什么事心里都有数,你替我好好照看着湛哥儿即是,我还是那句话,湛哥儿的伙食住行,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插手,眼下湛哥儿在族学也就罢了,等他休假回府,你凡事皆要亲力亲为。”楚棠再次叮嘱。
童妈妈心里自然明白楚棠的意思。
傅姨娘在楚二爷面前最是得宠,楚二爷每月有一大半日子是宿在她院里的,万一哪日有孕生下男孩,湛哥儿的处境就更微妙了。
是以,童妈妈没再阻止,楚棠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出门不便,她特意去回事处要了两个会点身手的小厮,除了墨隋儿之外,还另外领了两个丫头离开了府门。
一辆青帷小马车在青石路面上缓缓前行,楚棠撩开车帘一角,看着外头的街景与商贩,勾起唇笑了笑。
自由的感觉可真好。
只有真正被禁闭过的人才能体会她此时此刻的感受。
从玉树胡同出来,路过一条长街,过了城西石牌,再往西接着走一阵就快到普陀山了,而楚家的墓林就设在普陀山的侧山腰上。
当初楚家先辈特意找了得道的高僧算过,说是这块地风水极佳,正面靠水,三面环山,是聚财之相,楚家的先辈这才将家族墓林安在此处,事实证明,那高僧算的还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