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顺了一下墨巧儿的话,“两个庶子?”
墨巧儿知道自家小姐不问个清楚定不罢休,干脆一并说了,“是呢,听说是双生子,长的还很好看,管家掌事都见过,是大爷的心肝儿呢。奴婢还听说那外室不是寻常女子,还是老祖宗的内侄女,是大爷的表妹。年轻那会就与大爷暗中订了情,可当初的吴家老爷是御前的红人,大爷碍于吴家势力,便娶了大夫人,这才跟竹马耽搁了。不过奴婢还听说那外室嫁过人,是个寡妇,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大爷知道了就将母子二人接入了京,放在了外院养着。眼下这事,也不知老祖宗会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很忧心楚棠今后嫁给霍阁老的日子……简直是与狼共舞啊。
那个……九儿如何撒娇,姑娘们才肯勤快的评论呢?拉开卖萌打滚的模式……评论呐,宝宝们!
第44章 人情世故
楚棠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桩事,上辈子似乎也见楚大爷领了外室去给楚老太太请安,隐约记得是张氏。却不知这外室竟是楚大爷的表妹,还是楚老太太的内侄女。
老太太会怎么处置,她尚且不知,只不过那对双生子的庶出很受楚大爷宠爱,而且就连着张氏带来的那个少年也成了楚大爷的嗣子(过继的孩子),后来在楚家有一定的地位,当作正儿八经的少爷养着。
这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一定的年岁,念着一份昔日竹马的旧情也常见,更别提当年还是楚大爷负了张氏在先,但凡张氏有点心机就知道如何利用这份愧疚,大夫人的今后能不能在楚大爷面前得脸,就看她能不能读懂男人的心了。
楚棠喝着花茶水漱口,看了一眼长案上的沙漏,觉得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小丫头息了外头回廊下的灯:“这是大房的事,我院里的人都不准嚼舌根子。”她一想到廊檐下的八哥,胸口就微微起伏:霍重华,我楚棠得天垂怜,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与你斗上一场,你乃未来的一朝权臣,还是忙你的国家大事去吧,别再来寻我的事了。
墨随儿瞧着自家小姐的一张明媚的小脸吹着气,一鼓一鼓的,就问:“小姐,您这是作何?可是热着了?奴婢给您再开一扇窗?”
楚棠未说话,上了床榻后,又将幔帐拉的严严实实,霍阁老就住在隔壁宅子里,仿佛这般才是安全的,她趟下后兀自寻思,鸟儿才送出去一下午又被他弄了回来,想来是不能送出第二次了,就这样养着那畜生?霍阁老的东西,怎么瞧着也是个祸害!她到底也才十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霍重华阴损诡异的笑,半是噩梦半是游离的状态下就睡着了。
楚老太太的屋子,一如既往弥漫着浓郁的檀香。焚香礼佛是大多数高门内宅里的妇人常做的一件事,时间久了,就是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也熏入了佛气似的,叫人一踏入便无故心生敬畏。闻的人久了,也以为自己当真虔诚向佛了。自欺欺人的人,总难免自以为是。
乔嬷嬷领着众丫鬟婆子退了下去,屋子里独剩母子二人。
“混账东西!张媌的事,你还想瞒多久?”楚老太太手中攥的佛珠突然不动了,见三品大员的儿子恭顺的立在下首,卑微的有些不像话,她倒也没有再喝骂,喘了口气,方道:“你二人之事,也怨我当年狠心让你先弃了她,我原以为她嫁了人就能与你划清干系,没想到啊,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块,我且问你,她那夫君当真是病死的?!”自己亲手养出的儿子,楚老太太比谁都清楚他的秉性。
楚居盛半屈着身子,四十出头的年纪,眉宇浓郁,气度凌然,端的是多年官场摸打滚爬出来的狠厉与阴沉,当年之事非他所愿,然,让他再选一次,无非还是按着老路走,红颜固然可贵,仕途亦不可放弃。人活在世上,总要有舍,才有得:“母亲,您这又是什么话!阿媌如今孤身一人,她的处境,与儿子脱不开干系,儿子的确是存了霸/占她的心思,这些年也已经过来了,您不顾阿媌,也那顾您那三个孙儿!”
楚居盛本想着瞒天过海,男子在外养了女人孩子,这太正常了,他此刻直接抛出了楚家的骨肉,无非是让老太太明白他的决心,如果不同意抬了张氏,那便还在外头住着,他楚居盛已经耗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耗不起的。
楚老太太注意点却在‘三个孙子’上面,温吞了一口气,怒道:“你啊!你果然之前就与她有了苟/且,她带来的那孩子也是你的?”她就知道儿子的手段,自己看上的东西,岂能荣得了旁人占有。
楚居盛也不隐瞒,点头应下:“正是,三个孩子都是儿子所出!”
楚老太太沉吟了一口气,手里的佛珠又攥紧了些:“你二弟因着一个沈氏就丧了志气,你可莫要同他一般,吴氏那里该怎么哄怎么劝,你自己去处理,我老太婆子活了这把岁数可弯不起那个腰。且记住了,这件事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也不能传扬了出去,到时候让御使奏你一本,就是萧家也挡不住龙颜大怒!楚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处是眼睛盯着,看着,就盼着你栽了跟头,也好踩着我楚家往上爬。张媌的事被人捅出来定不是偶然,你回去查清楚了,既然吴氏已经知道了,就把人接回来吧,总不能一直放在外头。”
楚居盛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面上恭敬道:“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吴氏那里,儿子自有分寸,断不会阿媌的事污了家族门楣。”
楚老太太看着紫檀香萦腾而上,叹道:“我知道你兄弟二人到现在都还记恨着我,可楚家的荣耀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挣来的,无非一个妇人,难道比祖宗门庭还重要?!”
楚居盛面上仍是恭敬无比:“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的确是疏忽了,可阿媌已经跟了儿子,还给楚家生下了三条血脉,无论如何,儿子都不会再弃她一次,儿子多谢母亲肯收了她,这今后儿子的后院定会干干净净,不会再进旁人。”玉/体娇女也就那滋味,到头来还是昔日情人体己,人啊,或奸或善,大抵都是经不住念旧的。
楚老太太自诩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这些年一路走来,看的多了,更是心狠了:“你且记住今日的话,这种事休要发生第二次!”
看着长子紧抿的薄唇,楚老太太想了想,有些话还是没有说下去,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要歇下了。”
楚居盛这便恭敬的退了出去,至于女人与前程之间,到底孰轻孰重,不用楚老太太说,他自己也分的清楚,只是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他既然有能力二者皆占,为何不去随着心意,否则要这权势又干什么?至于二弟?那是他自己无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一些埋下的伏笔,姑娘们可以先猜测,今后在故事中慢慢陈铺出来,有些细节一下子说清楚,就没有什么看头了。
第45章 陈年过往
楚居盛从楚老太太屋里出来,吴氏身边的大丫鬟金梅便迎面快步而来,神色焦虑。金梅年过十八,容色尚可,顶着通房丫头的名号,却是只能在吴氏身边伺候着,吴氏此举的用意,阖府皆知,后院已经三房姨娘,不需要再多出一房,金梅的存在也不过是楚大爷来吴氏院里尝鲜的玩意。
金梅见着楚居盛,红唇轻咬,“大爷,您快些去夫人瞧瞧吧,夫人可是气的不轻,目下看能不能让张姐姐进门还未必呢。”金梅是个两头皆讨好的人,是吴氏身边的心腹,亦是楚居盛烦躁不堪,无处可宣泄时的解花语,金梅的善解人意,从不争宠献/媚,让楚居盛时常偷着怜惜,张媌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不过楚居盛此前还怀疑吴氏是如何获知外室的事?他以为金梅告密,可此刻见她俏丽的站在自己跟前,软言细语,烟波流转,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好了,我知道了,这便就去沁阁一趟。”楚居盛放低了嗓音。
沁阁是吴氏时常所居之地,‘沁阁’二字也是当年楚居盛求取吴家嫡长女时亲自提笔所攥,只是物是人非,当年殷切情义早就随风而逝了。
这个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没有对谁公平,或是不公平一说,要怪只能怪当初的吴氏所处的地位恰好让楚居盛觉得两家可结秦晋之好。就算没有吴氏,也有旁的高门女子。
沁阁坐落在‘楚宅’最为春暖夏凉的地段,从东院绕过一条长长的小径,再过后是花园,看到一片梅园,走一段路也就到了。沁阁里伺候的大小丫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吴氏这些年自诩治家有道,试问楚大爷那三房小妾谁敢支一声?庶长女楚莲生下来没几天,还不是说送走就送走了,吴氏是正经的宗妇,楚家族中妇人都是以她马首是瞻。楚老太太此前深居祖宅,她更是楚家名义上最有发言权的女主人。
楚居盛养了外室的事无疑让她脸面皆失,更何况对方还是楚居盛的旧情人,还与他育有庶子,这等身份入了楚家,与其他三个妾侍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吴氏知道楚居盛的心在张媌身上,这一点才是她一介才女爆发的根本。
当然了,所谓的才女也是因着她的家世背景所决定的。
金梅不动声色的将众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
吴氏见楚居盛身上的三品大员的官袍尚未换下便入了屋子,她头一句便是:“大爷,您这官是不不想当了么!您难道不知圣上最重礼义德行,每三年‘六德’,‘六行’考核,定会有人揪着您不放?上一回倒是无所证据,御使不得不弃了奏书,可这次……大爷您可自觉理亏!”吴氏双目赤红,所言所指,亦是句句挖心。
楚居盛撩了官袍兀自坐下,微仰面望着屋顶的廊柱,吐了一口浊气,似乎疲了。这也是为何他最喜去张媌那里的缘故,她从不提庙堂仕途,也无家长里短,一口茶,一抹琴,一方小情话皆是每个男人想要的温存。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就不重要了,体会的就是那一份娴静。
“大爷,妾身同您说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忠言逆耳!后年开了春闱,宏儿若得中,今后也是要入仕,您的德行有亏与他不利啊。”说着,吴氏抽泣了起来,丰腴的身子早就没了当年的吴家才女的风度,绝非楚居盛一人变了,她也变了,附庸风雅的诗句也不曾读了,太多的功利性湮灭了她原本的惠性。
吴氏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她以为楚居盛会动容,外头养的女人怎么说也是搬不上台面来的,她一语刚落,楚居盛略显清冷的声音却给她当头一棒:“此事已经无回旋的余地,阿媌给生了……两个孩子,若非顾及你,我早已抬她入门,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便纳了她,朝堂上我会压住风声,你这个做主母的要想家宅不宁,大可去闹,到时候误了宏儿前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楚居盛反过来用楚家名誉压着吴氏。
吴氏登时接不上话来,如若张媌是个没有生育的女子,她倒是好处置,可对方所生的孩子已经好几岁了,她狠毒阴辣,也不能当真动手弄死那两个小的,就算是庶子,也无法与她的宏儿相提并论。庶出就是庶出,若非靠着今后科举入仕,就算再被宠爱,也无翻身的机会,宗教礼制是座压死人的巨石,出生决定了时人的大半人生。
吴氏气的恩在案桌上的指尖发颤,“你们楚家这点丑事,还以为我不知道,二弟妹性子懦弱,又被老太太抓了把柄,我可不是沈家商户女,不是由你说欺就能欺,任人摆布的!你以为拿宏儿说事,我便能应下了?那张氏休想进门!”
楚居盛自然不能后退:“夫人……你我夫妻多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阿媌这一次是一定要进我楚家的大门。”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今日语气不善,头上顶着乌纱帽,无人愿自己的德行被人诟病,他一心想着息事宁人,遂又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宠妾灭亲,我楚居盛的妻子这辈子只你一人。”这算是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