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一双大眼含笑的看着他,像是期盼什么,他想了想,又给她讲了一些楚湛在族学里的事情,还说先生夸了他书背的好,还有楷书练的也不错。
听到弟弟表现很好,楚棠心里自然很欣慰,不过她也记得楚云慕再过两年也会中举,到了那时候,他在楚家的待遇虽然好了些,但地位仍是不清不楚,他到底是不是楚居盛的骨血,楚棠也不能确定。
“二哥哥什么时候回去?”楚棠问道。
这时,铺着青石的小径上走来一人,这人看清了楚棠和楚云慕,先是微愣,而后干脆不知所谓的就径直走了过来,“这不是小姐么?妾身有阵子没瞧见你了。”
楚棠面上露出极为明显的厌恶,往楚云慕身侧一站,小声道:“二哥哥,这就是时常害我和湛儿的傅姨娘。”
她表达的如此直接坦白,却令楚云慕更为触动。
楚云慕没有避让开,他只是还不太习惯旁人的靠近,他深知楚家是个深水坑,二夫人早年就已经病故,想来六妹妹也是不易的。他自己原本在张氏前夫家中时,是家里的嫡长子,门第虽比不上楚家,可身份却摆在那里,同样也知道后院的魑魅魍魉,现如今他母亲也是楚家的妾,他不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没有资格评判楚家。
在傅姨娘的眼里,楚棠一张婴儿肥的脸蛋实在没有威胁力,何况她急着回楚家,没来由的张嘴就道:“你又是谁?怎敢与楚家小姐攀亲带故的?”
很显然,傅姨娘还不知道楚云慕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将来会是怎样的飞黄腾达。
楚棠不说话,默默的看着傅姨娘自己往刀口上撞。
楚云慕天生有种不欲/与人接近的气场,他低头看着楚棠,跟她说:“六妹妹,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着,那个……点心要是喜欢,我下回再给你带。”
有些人的心是纯粹的干净,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楚云慕就是这种人。
楚棠笑了笑,两只丫髻因为她猛地点头,可爱的晃了一晃。
楚云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险些没被她逗笑,与楚棠打了招呼,便无视傅姨娘的存在,越过花坛子往外院走。
楚棠也是如此,不过她走之前,给傅姨娘丢下了一句话:“姨娘,多日未见,你这脸皮子怎地黄了?就连柳姨娘也不及了呢。”楚棠乐呵呵的双手朝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傅姨娘最在意的无非是她的一张脸,闻言后,双手捂脸,恨不能忙上回屋照个清楚。
第59章 深宫怨
凤泽宫内,几坛开败的木棉正被宫人搬运出去。
萧皇后身边的小黄门在凤泽宫掌事太监梅呈面前低声说了什么,很快就鞠身退了下去。
梅呈的眸色愈发的冷了。
说起这梅呈,原先本是楚家的护院,论武艺相貌都是家丁中出类拔萃的,年轻的三姑娘就是在这样一个初秋午后,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眼,自此,万千秋色皆不及她分毫。
可那时,她太尊贵,而他只能偶隔几个月站在远远地方看上一眼,就算只是那样,也是欢喜的。
现如今,原先的三姑娘成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楚贵妃,他能在她身边伺候着了,然……他与她的距离还是隔着深海阔空,永远无法跨越,但他觉得如今甚好。
梅呈知道,他的宿命就是如此,并没有怨恨谁。他甚至感激命运将他逼到了这个田地。
楚贵妃倚在软塌上,一贯的雍容华贵,她懒洋洋的看着矮案上放置的金鱼缸,西花厅里洒下秋阳,照的遍地金黄,放眼一看,到处都是尊贵无比的。她如今的地位,也就只在皇后之下,后宫那些美人妃嫔皆不放在眼中,平日里也无暇争宠,发呆闲困是她这些年打发日子的唯一手段。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楚贵妃的视线移到她面前这人身上,她幽然一笑,突然现在起码还有一个梅呈陪着她。
梅呈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掌心露出一只纸包,挥退了左右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皇后那里的意思,是让您接着对陛下下手。”
楚贵妃自然明白梅呈话中的意思。
皇后,萧家,还有楚家,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太子早日登问鼎地位,执掌大统,可皇帝却是迟迟不曾身子亏欠,别说是御魂归西了,就是再生个三五个皇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贵妃红艳的唇轻勾:“太子再过几年就改三十有五了,梅呈,你猜猜看,他们这些人的耐心还能耗到什么时候?哼!现在想出了用毒的法子,皇后知道陛下不会去她那里,就让本宫出手,凭什么获利的都是他们,而脏的人却是本宫?!这毒看似无色无味,一开始服用看不出异常,但不代表陛下他察觉不到。”
梅呈欲/语却无词,他也不想看着她越陷越深,她和他都是不能自主的人。
楚贵妃艳丽的眸底闪过一丝不甘与冰冷,接着道,“本宫偏就不随了他们的意,把这包东西处理干净了,陛下来不来凤泽宫是他的事,可这凤泽宫说了算的,也只有本宫!”冷艳的眸看着瓷坛中的鱼儿,狠狠道:“萧蓉,你以为还能压着本宫到何时!”萧蓉是萧皇后的名讳。
梅呈照做,掌心收起,药粉便被他藏入袖中,他回应道:“娘娘说的是,太子虽稳立东宫多年,但陛下还有慕王,康王,辰王,奴才今个儿才听说慕王受诏入宫,陛下还赏了他一座京宅,难怪皇后和萧家那边隐隐开始动作了。”
成年的亲王一般都有封地,且非诏不得入京,帝王却召见了慕王,还将他留在了京城,此事令朝野上下揣测不已。而且除了慕王之后,康王也在京城深居多年,虽然其母妃身份低微,但这些年战功最多的也属他。另有一个辰王,听说他的生母曾是帝王最爱的女人。
这三人平分秋色,各有所长,难怪太子会心急。
楚贵妃又是魅然一笑,纤臂抬起,媚眼如丝,轻柔道:“本宫乏了,抱本宫进去。”
梅呈接过她的手,身子靠近后,却没有抱她,他又问:“娘娘,那楚大人那边该如何交代?大人的意识是要咱们以皇后马首是瞻。”
提及楚居盛,楚贵妃脸上的冷漠并没有消减:“大哥糊涂啊,萧家若真得势,怎会留下楚家!梅呈,你既然是本宫的人,就应该只听本宫的!大哥想要什么,本宫心里很清楚,可那件事,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还有你……你当真就不恨么?如果没有楚家,你怎么会……”
楚贵妃眸底润了湿/色,梅呈忙是宽慰她:“娘娘,您都别说了,是奴才自愿的。”这句话,他说了不止百遍了。
楚贵妃听着心里觉得舒坦,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关心她,还有可与她共赏秋色,共渡悠长的岁月,她很快就收拾了自己情绪:“你不想么?”她抬脚去蹭他的长腿。
无人的时候,总喜欢这样调/戏他。
梅呈未做犹豫,上前一步俯身就将美人从软塌上抱起,疾步往内殿走去。
垂地的幔帐隐隐灼灼,楚贵妃娇气微/喘时,染着凤鲜花汁的玉手揪着梅呈的衣领,让他与自己靠的更近,问他:“可曾后悔过?”
梅呈面色发红,吻过她细嫩的耳垂,“奴才只求娘娘不悔。”
很快,内殿再无人说话,唯有寂寞成灾后,两人相依的慰藉,愈演愈烈。
修养了小半个月,楚宅那边才派了婆子和马车过来接人,不可谓慎之又慎,排除了一切会染病的可能,才最终做了决定。
楚棠有时候会想,倘若她当真得了天花,是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