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柏油路,沿途风景如画,十公里对柳侠和猫儿这样的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不足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家。
快走近一个小时的结果就是浑身舒畅,可以多吃半个馒头。
吃完饭,又散了会儿步,回到家,柳侠躺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肚皮说:“我要是天天这样,回去时得变成个猪。”
柳岸坐在他下边一点,把他的腿搭在自己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捏着腿肚子说:“猪就猪吧,猪有福。”
柳侠蹬他:“有啥福?吃胖了被人杀吃?”
柳岸说:“每天只管吃和睡,啥心都不用操。”
柳侠躺好继续摸肚皮:“我现在就啥心都不用操。”
柳岸瞄了他一眼:“还不操?天天担心完俺小葳哥又担心俺小蕤哥,还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回去替俺大伯跟俺娘去跟人家谈判哩是谁?”
柳侠说:“这不一样啊,那关系到您小葳哥他俩将来一辈子哩幸福,咱家没一个人不操心啊,你不也一样吗?”
柳岸说:“我没,我一点都不担心,所以也不可能操心。”
柳侠揭穿猫儿:“唏,不操心,那是谁打一个多小时哩电话教小蕤一百零八招对付丈母娘哩终极绝技?”
柳岸说:“那只是我正好对那个话题感兴趣,就跟俺小蕤哥做了下理论上的切磋。”
柳侠说:“你谈过恋爱?你连封情书都没收过,哪儿来的理论知识跟您小蕤哥切磋?”
柳岸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嘛,我预感到我的恋爱之路不会太顺利,所以提前做了大量准备,把自己代入小蕤哥,我不就啥理论都可以总结出来了嘛。”
小蕤在荣泽的婚纱店八月份已经装修完,却并没有按计划国庆节开业,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柳川说,他从杂志上看的,油漆里的一种成分对人身体有非常严重的危害,有可能导致猫儿的那种病,如果开业,顾客只是照个相就走了,影响不大,小蕤和林洁洁却是天天要在店里呆着的,怕对两个孩子不好。
第二个原因,林洁洁的父母知道她要跟小蕤来荣泽的消息后,赶到京都,非要把林洁洁带回去,林洁洁的爸爸更是放出话,如果林洁洁真敢去荣泽,他就跟林洁洁断绝关系。
柳长青听说这两件事后,马上拍板,婚纱店开业的事暂且不提了,先把小蕤和林洁洁的事解决了。
柳长青觉得,在这件事上 ,是柳家这边考虑不周,林洁洁是个女孩子,和小蕤连个婚约都没有,人家父母当然不放心让姑娘就这么过来。
可现在,要和林家父母沟通婚事也不容易。
林家一家都是商品粮,在林家人的眼里,小蕤和林洁洁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林洁洁的父母压根儿就不承认林洁洁和小蕤是恋爱关系,所以柳家这边通过林洁洁传达的信息,林家父母理都不理。
柳长青亲自和小蕤谈了半天,确定他非林洁洁不娶,也通过柳凌、柳葳和曾广同一家,确认了林洁洁的人品,就让柳魁和秀梅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三天前出发,带着小蕤一起去往皖省拜访林洁洁的父母。
四天前柳侠和柳岸往京都打电话时,小蕤正为这事六神无主,害怕,林家父母固执己见,也害怕柳魁和秀梅被羞辱。
柳岸一副恋爱专家的派头和小蕤聊了一个多小时,不但支了无数个对付未来岳父母的招数,还发挥他猫半仙的能力,为小蕤预测了一个他和林洁洁儿孙满堂光辉灿烂的未来,让小蕤信心大增。
但此刻柳侠没心思想小蕤的子子孙孙,他从猫儿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意外的重点:“你为啥预感到自己哩恋爱肯定不顺利?”
柳岸顿了一下,把正给他捏腿肚子的手换到他的肚子上说:“直觉。”
柳侠不信:“肯定不是,你别想哄我,我一看就知你跟我说瞎话咧。”
柳岸轻轻地给他揉着肚子说:“一部分直觉,一部分根据以前的经验做出的判断吧。”
柳侠奇怪:“啥经验?”
“咱家人以前恁多哩悲惨经历,不都是经验?”柳岸说,“俺大伯,都有俺小蕤哥了,去串门还叫俺小葳哥他姥爷关到门外;
你,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周阿姨家哩人还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还不是黄了;
小蕤哥就更不用说了,林洁洁她爹妈压根儿连挑都不挑,人家觉得俺小蕤哥连癞蛤蟆都算不上,连觊觎天鹅的资格都没。”
听到周晓云,柳侠有点尴尬,不过这感觉一闪而过,他真被猫儿说动了心事:“就是唦,咱家哩人这么好,谁家哩妮儿要是能嫁到咱家,一辈子不生腌臜气,也不会挨打受骂,多美,他们咋就想不开咧?”
柳岸给柳侠认真地揉肚子,不说话。
柳侠歪着头看他:“咋了孩儿?”
柳岸十分失落地说:“我不是女哩,我不能嫁到咱家,一辈子都跟您搁一堆。”
“咹?”柳侠惊愕又迷茫,“你是男哩,又不用嫁出去,当然是一辈子搁咱家了,那咱咋不能搁一堆儿咧?”
柳岸停了手:“小叔,你忘了?其实,咱压根儿就没一点血缘关系啊,咱都长大了,如果再各自成家立业,可快咱就不能搁一堆儿了。”
柳侠楞了,看着柳岸,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387章 小旅店的午后
从孙嫦娥第一次认真地和他说起婚姻问题那天起,柳侠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曾经无数次想过猫儿说的这个问题,也就是:自己如果结婚了,猫儿会怎么样?
柳侠所具备的社会常识告诉他,婚后他和猫儿之间能够继续保持从小到大亲密轻松快乐关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柳侠一直对恋爱和婚姻非常抵触。
但他从来没有以猫儿为原点考虑过这件事,或者说,柳侠的潜意识里就没有想过猫儿会长大,会以一种主动的状态离开他。
他以前所有对于未来猫儿处境的忧虑,都是基于自己娶了个不贤的妻子为前提,担心自己因此对猫儿的庇护不再完美周全了。
而能达成这种境况的,是柳侠认为天经地义的、猫儿肯定要永远和他生活在一起的这个更大的前提。
而猫儿刚刚一句话,等于把他和猫儿在一起生活这个前提都给打破了,柳侠瞬间就像心被挖去了一般,胸口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空得他浑身无力。
几乎与此同时,柳侠脑子里就冒出了猫儿娶了个不贤之妻的画面——吵闹、压抑、委屈、冷漠、嫌弃等等诸多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家庭日常生活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