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柳侠,站起身看清楚了车子的情况,他和柳魁的第一感觉都是无从下手——他们刚才去摸柳侠的手的时候,连衣服都不敢碰到车子,生怕那一点点的重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可是,就因为无从下手,才得尽快下手,谁也不知道下面的树还能支持多长时间,也许下一秒它就断了。
柳川和柳魁一商量,先从最直观最容易,感觉上最有效的地方做起。
他们把绳子剪成二十五米一截,先套住了右侧轮胎的上方,然后让景家村——也就是罗春菊她婆家那个村子——的男人五个一组,往山路的方向拉着。
说起来很容易,可明知道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趴在那里往轮胎上套绳子,柳川和柳魁都能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而且他们也害怕万一力道不对,反而会让车子失去平衡,把柳侠推至绝境。
还好,绳子很顺利的就套上了。
只是,山路太窄,人发力也需要距离,他们在离悬崖边这么近的距离拖一件几千斤重的物品,其实很危险,万一车子忽然下坠,上面拉绳子的人有可能会被一同带下去。
可是,目前只能这么干。
二犊子的身体还前倾,而调节座椅角度的旋钮被车厢挤住了,这导致柳侠二十多个小时了,都只能直直地坐着。
他们得想办法往车头上套一根向后拉的绳子,可是,那么大的车头,这个目的并不容易实现。
他们把打包带拧成双股,然后一头做成长度六米的环状。
柳川腰上系着两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柳魁和袁黎明身上。
柳川趴在山路边沿,用一根削掉了枝条的树枝挑着往车头上套。
山崖壁和车子之间有约半米的空隙,车子本身又有近两米宽,柳川还不敢让树枝碰到车子,他套了二十分钟,都没能套上去,胳膊却酸得再也举不动了。
然后,换柳魁套。
柳魁用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行,换成两个人一起,最后,终于把绳子套上了。
然后还得继续套,有了向后拉的力,还得有向山路方向的,套两个轮胎只是权益之计,万一当下下面的树断了,先保证车子不会掉下去,但最终,他们得把整个车子套起来往路的方向拉,车子的状况才能稳定。
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套轮胎的四根,整个车子还套了三根,然后,绳子用完了。
村民们带来的绳子全部是草绳,弯弯曲曲,不结实还不好用,最后拧出特别粗的两根,替换掉了轮胎上的两根,轮胎上的又套在了车头上。
而这时候,帮他们拉绳子的村民却不想拉了,他们身上都是破旧的棉袄棉裤,鞋子也都是自家做的布棉鞋,不防水,拉绳子又站着不能动,他们冻得受不了了。
柳魁叫过那个叫景宝春的领头人,给了他一沓子钱,景宝春给拉绳子的人一人发了一张。
拿火把的人两个人一张。
他们这里穷得和二十年前的柳家岭差不多,最近一两年靠景宝春带领,卖一点木耳和中成药,勉强有了点收入,十块钱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很多了,柳魁一出手就是一百,再没有一个人说不想干了。
拿火把的几个人还想去顶替拉绳子的人。
柳侠看着大哥和三哥趴在悬崖边上套绳子,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他后悔死了自己的冲动,他就是在车子里睡一晚上也行啊,怎么就非得晚上开车呢。
可事实上,只要二犊子的刹车隐患没有排除,他就是到今天白天再走,这次事故也避免不了。
套上那么多绳子,虽然还不能把车子拉上来,也没办法把柳侠拖出来,可柳侠从心理上安全多了。
柳川给了他一个手电筒,让他仔细看看,卡着他腿的地方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改善一下。
柳侠知道腿是怎么回事,他今天白天看了好多次了,就是左前方的车厢被什么东西距离冲撞,凹进来一片,中心的地方很尖锐,直接扎进了小腿外前侧的肉里,想把腿弄出来,要不用锤子把凹进来那一块敲回去,要不把座椅拆掉,只有这两种方法。
可是,固定车车子的力量不够,柳侠不敢敲车厢。
柳川可以想象不规则的铁皮扎进肉里的痛苦,可是,时间越长对柳侠的腿越不利,他狠着心拿出一个扳子,递给柳侠:“轻轻敲,试试。”
柳魁心疼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别人帮忙敲也就算了,让柳侠自己敲,还没敲就知道自己要承受什么样的疼痛,那是什么滋味?
柳侠却没想那么多,他每动一下左腿都要疼,可是他还是坚持敲了十来下。
大哥跟三哥说猫儿也回来了,现在正和五哥一起往这里赶,他不想让猫儿亲眼看见铁片扎进他腿里的样子。
可是,不行,旁边的位置敲着有效果,靠近中心处根本敲不动,而且,他只能用左手敲,也用不上力。
他情况跟大哥和三哥说了。
柳川明白了,应该是车子外面有东西顶着,可能支撑车子的那棵树的断枝。
柳川和柳魁站起来,想从周围发现一点能用的东西,两个人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几点光亮。
柳魁高兴地叫了起来:“幺儿,孩儿,您五哥跟猫儿他们来了。”
“啊?来了?”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乖猫突然回来了,他却这么狼狈地窝在这里,还给一家人添这么大麻烦。
——
柳岸、柳凌、柳葳趴在路沿上,三个人都把手递给柳侠。
柳侠挨着摸:“孩儿,五哥,小葳,我没事,我没事。”
柳凌说:“一会儿就好了孩儿,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柳葳吸着鼻子:“小叔,你咋这么傻咧,钱要不回来咱就不要了,你要是出点事……”
柳岸只喊了一声小叔,然后就一直看着柳侠不说话了。
另一边。
柳魁看着陈震北,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震北?你,你咋来了?”
陈震北从容地说:“正好碰到小凌,他说幺儿出事了,我跟几个朋友就跟着一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