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没有,我是羡慕,我想起我们家柳二狗和柳小猪了。”
陈震北心塞了一下下,紧跟着就想开了:“现在跟我炫耀这有用吗?你现在不跟我一样回不去柳家岭?”
柳岸静了三秒钟:“我和我小叔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一、起。”
…………
陈震北抑郁了,抑郁得好像跟案板上的那条鱼有仇一样,闷着声将它开膛破肚,还想再补几刀。
柳凌坐在他对面,用一根细竹签挑着虾线,昏黄的灯光下,他嘴角的笑容淡的几乎看不出来:“阿婆说了清蒸最好吃,你是想吃生鱼片?”
陈震北放下刀:“我是想把他当成柳岸给拍了。”
柳凌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徐家阿婆掀开油亮的木锅盖,说了句什么。
具体没听懂,但意思柳凌和陈震北都懂,就是让他们看看粥煮的怎么样了。
阿婆说纯正方言,柳凌和陈震北得连猜带蒙才知道什么意思,但她能听懂普通话。
两个人经出租车司机指点,来到这个深山中的小村,本来打算野营露宿的,可他们经过一户人家门口,看到一片竹子,陈震北忽然想到那年小萱让他摸的那条小蛇,觉得在这种地方露营不太安全。
柳凌的印象里,南方确实蛇比较多,于是两个人就决定找户人家住,那位司机跟他们说,近几年风景区的农户办农家旅店的很多,这边不是景区,村里人虽然没机会办旅店,但也都接受了这种观念,家里房子宽裕的话,肯定有人愿意临时出租。
两个人见到人就问,问到第三个人,那人把他领到了村边的徐阿婆家。
年过七十的老太太,因为孩子们都在外面打工,观念还挺开放,听明白柳凌和陈震北的意思,她就领着两个人去看了西厢房南头的房间,阿婆说,那是她孙女出嫁前的房间,好几年没住人了,如果他们不嫌不好就住。
这个村子还保留着原始古朴的状态,石铺小路,石头简单垒砌的院墙,黑瓦白墙的房子,远看很漂亮,房子内部却很简陋。
徐阿婆家孙女的房间就一张带蚊帐的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还有几张竹子的小凳子,不过看起来阿婆经常打扫,房间还挺干净。。
柳凌和陈震北都觉得蛮好,于是问阿婆价格,并表示希望能包一日三餐——他们打算就在这个小村子里度过五天。
阿婆说自己不懂这个,让他们看着给。
两个人说一天二百,阿婆觉得好像有点贵了,说她找村子里其他人问问去,陈震北说不用,他们希望吃好点,比如,多点海鲜。
阿婆出去了一会儿,就提着一条鱼和一袋子活虾回来了,然后开始动手做饭。
柳凌和陈震北的意思,是他们自己借用阿婆的厨房,阿婆给他们提供食材,他们自己做,阿婆显然理解错了,觉得自己收了钱,就该给客人做饭。
正好两个人用这里的土灶都不大在行,就顺水推舟了,只是陈震北跟阿婆交待,把白米粥煮烂点,黏糊点,柳凌胃不好。
阿婆这会儿是觉得粥差不多了,让他们看看行不行。
陈震北离灶台近,过去用勺子搅了搅:“再煮十分钟吧。”
阿婆点头,把锅盖重新盖上。
柳凌的虾线正好挑完,他站起来,问阿婆下一步怎么办。
阿婆示意陈震北过去看着粥,自己过来拿过装满了虾的盆子。
陈震北扭头对柳凌说:“炒菜味儿大,你出去转转吧。”
柳凌想了一下才说:“行,我去把咱们的包整理一下。”
过了大约三分钟,陈震北正掀开锅盖舀了一勺子粥观察,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同时听到“咔嚓”一声。
他扭头,就看到柳凌举着相机,在门外冲他笑:“做饭的样子这么帅,拍一张留念。”
阿婆做的鱼是清蒸,虾是白灼,都是最简单的做法,但慢慢吃,很美味。
只是,柳凌光吃虾。
柳家岭没有鱼,柳凌在当兵之前从没吃过鱼,所以对鱼刺有心理负担,在能够选择的情况下,他能不吃鱼就不吃鱼。
阿婆不肯和他们一桌吃饭,自己盛了粥和一盘炒黄瓜去院子里吃了,可柳凌还是不肯让陈震北给自己挑鱼刺,他担心万一给阿婆看见,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陈震北把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挑干净刺,站起来装作添粥,看阿婆站在大门口往外看,马上转回来,把那块鱼转到柳凌脸前。
柳凌无奈:“咱们各自吃自己喜欢的就行啦。”
陈震北喝粥:“鱼肉是最好消化的,营养还丰富,你得学着吃鱼。”
柳凌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以前没吃鱼,不也好好的。”
陈震北说:“所以你这么瘦啊。”
柳凌怕他再给自己挑刺,干脆自己夹了一块鱼肉,慢慢挑:“柳岸在美国吃了四年鱼,不也那么瘦?”
陈震北想起柳岸那句话就堵心:“那家伙是因为心眼儿太多了,所有营养都用来供应他那些心眼了,所以没工夫长肉。”
柳凌把挑完了刺的肉转到陈震北面前:“你多吃点鱼肉,听人说,鱼的什么营养对头发好。”
陈家没有少白头的遗传,陈震北现在却有了很多白发,而比他大好几岁的陈忆西现在还青丝如墨。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崎岖不平的石头小路散步,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老人们晚上外出多有不便,都在家里看电视,路上几乎没有人。
虽然身后有点点灯光,眼前宽阔的河水也发出哗哗的声音,这里的夜感觉上却和柳家岭一样安静。
两个人没有说话,就沿着河堤静静地走,走到没有路了,无声地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