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得到鸣乘自然也能想得到,可当她问她这问题的时候鸣乘也是一无所知,晏祁还想说两句,眼前突然出现熟悉的院子却让她一下子就怔住了,她怎么不知不觉来了这儿…
不知为何,见那屋子还亮着,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院子里移动,慢慢的靠近窗子,屋里传来的低吟声却让她蓦然醒了过来,他断断续续的柔声吟唱像羽毛轻抚过心头,让人失神。
那是个温婉低沉的调子,但哼唱的人好像没太用心。
晏祁垂下眸子,不知怎的心里又升起些许烦躁来,眉头也下意识的微微蹙紧,她在干嘛呢?晏祁没再待了,只是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浮躁和落寞。
隔着一扇门,楚言清呆呆的坐在床边,神色有些憔悴,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哄着怀里已熟睡的小人儿,低吟着一曲小调,眼神却有些空洞,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
晏祁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晃了一圈就回了书房,沐浴后,刚躺上小榻打算就寝,便见云烟端了碗药来——这是她受伤后每日必喝的。
前世见药便反胃的感觉好像又涌了上来,晏祁撇过头,好不容易平静了的心再次烦躁起来。
见她脸色有些阴沉,云烟有些惶恐:“主子…喝…喝药吧。”
“撤了吧,明日叫那太医配些药丸来。”她的神色淡淡的,却是她极力隐忍的结果,晏祁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些年无助的岁月里,没有人能帮她,她也不想伤害别人。
“可是…”云烟还是有些迟疑,见她不为所动,才行了礼推门出去了。
晏祁静静的躺在床上,头一次了无睡意,但脑子却一片混沌,沉重的让人提不起半分思绪,只是呆呆着看着火红的床幔,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第二日她一早就出了府,依旧是一袭低调的布衣,黑纱斗笠遮面,走在大街上,再平常不过。
这次她出门径直去了“宋记茶楼”——一早同宋岑禹相约日后联系的地方,她知道她身边有人跟着,也不在意,进了茶楼就走到大堂中央的正算账的掌柜身前,敲了敲桌子:“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鸳鸯茶’?”
掌柜的闻言便抬头看她,笑了笑:“这位小姐说笑了,这’鸳鸯茶’产自解城,可难寻的很呐…”
“越难得才越金贵。”那掌柜一副说笑神色,她只不咸不淡的又应了一句,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却让掌柜的神色慢慢恭敬起来,又是一笑:“不知客官何时要呢?”
“两个时辰之后,可否来取?”
“小人便先去为您看看库房里有没有。”
晏祁听这话,便知约见信息已经传到,微微颔首:“有劳。”也不多话,径直出了门,鸣乘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完全不知自己主子在干嘛,却也懂规矩的没问。
“爹爹他,今日可是要回来了?”晏祁蓦然想起了这事。
“回主子,是。”
“不远是吗?”她眯了眯眼,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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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出了城,鸣乘还才反应过来,看她的眼神却怪异起来,主子…什么时候这…这么孝顺了…
晏祁懒得理会她,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眼前浮现起宋氏温柔的笑来,心中暖暖的,或许,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她的吧。
然而几人并不知道路,鸣乘便在路边茶棚问了问,便循着那小二姐指着的方向上了山,一路风平浪静,可晏祁的心里却愈发不安,脚步也快了些,到了山顶便远远的见着一座古朴的寺庙来。
此时正是晌午,寺里香火正旺,挎着篮子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老老少少的十分热闹,寺里的小尼姑彬彬有礼的将人迎进去,又来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尼姑来迎她们:“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晏祁回了她一个礼,笑了笑,说明了来意,心中不详的预感却愈发浓了起来,那小尼姑先是有些惊讶,又皱眉思索了一阵,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来:“施主是不是记错了,晏王夫未曾来过本寺啊?”
一语惊人。
第31章 番外之楚言清〔上〕
八岁之前的楚言清,一直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贵为丞相的嫡长子,家世显赫,受尽万千宠爱。
他的性子随他爹爹,温和善良,少有红脸的时候,楚言清小时候就总是想,大约是他爹爹小时候走的是“男子无才便是德”的道,长大之后吃过亏,所以才对他严加培养,将他完全培养成了一个琴棋书画,男红厨艺无一不通的男子,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可当时的他,知道有多辛苦。
付出就有回报,他有一次同爹爹进宫面圣,凭着一身才艺,得了圣上的一句盛赞,并让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沈太傅亲自指点了一番,成为了第一个被沈太傅指点的男儿,也因此认识了沈太傅的孙女,沈居。
楚言清一直是丞相府的骄傲,那个时候,名气唯一能同他媲美的,只有比他大三岁的庆王世女——晏祁。
或许是因为门当户对,才子佳人,人们总喜欢把两人相提并论,传言入闺阁,楚言清就这样知道了庆王世女,传说才辨无双,风姿特秀的晏祁,起初他有些无措,毕竟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同一个女人传流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后来,他听着关于她的那些传言,也慢慢的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些许好奇的心思。
原本一切都会这样进行下去,等他长大,找个好人家把他嫁出去,从此生活美满,子孙满堂,可后来他的爹爹却因为一场大病倒下了,病势汹汹,他的娘亲想尽办法,拖了很久,可爹爹还是去世了,那一年,他刚过了八岁的生辰,已经懂事了,可就是那一年,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了爹爹,母亲再也不愿意见他了,除了一身虚无的名声,他什么都没有了,楚丞相第二年就扶了一个小妾为正室,新正夫秦氏一直看他不顺眼,嫌他名声太响,挡了他儿子的光芒,抢了他儿子长子的地位,对他更是百般刁难,万般欺辱。
那些日子,楚言清蜷缩着身子,住在从前的院子里,却吃着最难吃的饭,每日都被人欺负,尝尽冷眼,与世隔绝。不知为何,他有时候会想起晏祁,那个总被人们与他放在一起讨论的优秀女子,她应该比他幸福很多吧。
没有父亲庇佑的他就是这么悲哀,从前那走在哪里都是一群人前呼后拥,哪怕磕着碰着一点,都有人紧张的不得了,可现在,哪怕他哭的再狠,也没有人会理他,楚言清开始还会想着去挣扎,可后来就慢慢麻木了。
这个时候,只有沈姐姐还对他好,青梅竹马的感情,总是不同的。
他十一岁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偷听到自己娘亲同沈姐姐的爹爹的谈话,说是要为他们定亲,他并不懂什么是感情,但他心里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每一个男儿都有一颗渴望爱情的心,他也不例外,沈姐姐待他确实好,可他一直只当她是一个大姐姐,可他愿意,比起已经面目全非的“家”,他愿意嫁出去。
但这门亲事没成,在他十四岁及笄的那日,来了一道赐婚圣旨——今庆王世子晏祁正值弱冠,适婚娶之时,相府嫡长子楚言清,品貌出众,温良敦厚,与庆王世女晏祁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楚氏许配庆王世女为正君,择吉日良辰完婚。
楚言清抬头看着那一旨明黄,径直怔在了当场,晏…祁…
身旁的人一下子好像都成了虚设,他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也没看见宾客们惋惜怜悯的眼神,楚言清从来没想过有天会嫁给晏祁,这个名字,他从小听了无数遍…他没见过她,可从前听到的所有关于她的事一下子都从脑海里涌了上来,能文能武,完美无缺。
楚言清发现,他居然有些期待,有些…欢喜,她会不会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他呢?
待嫁的日子,他的院子又再度热闹了起来,多年不见的娘亲,来见了他,在她身上,他再也找不到从前宠他时的模样,陌生的可怕。
楚故只是沉默的看着满是期待的他,许久都没有说话,那同他爹爹极为相似的样貌,让她垂下眼不敢再看。
“出嫁从妻,好好侍奉你妻主。”她只说了这句公事化的话就走了,楚言清却发现,这么多年,自己早已没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