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淡笑着没有说话,好不好骗分人而言,她若想让他骗,他说什么她都信。
等他两只手都热了一些,江阮又道,“前两天我让漓儿去扯了些布匹回来,要给你们做几身衣裳,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祁烨顺从的起身,江阮让他双臂展开,用手比量着量他的肩宽。
祁烨感受着她的手在他背上来回动着,嘴里小声的念叨着,然后传来毛笔在纸上写字的轻响,募得就想起来晴思临走之前所说的话。
双臂垂下,手指微缩,祁烨平淡的开口,“阿阮,你可知鳏寡孤独为何意?”
江阮量完他的肩宽,又开始量他的腰围,听到他的话不由有些疑惑,“你怎会无来由的想起这个词?”
“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来了。”祁烨的语气有些晦涩。
江阮手顿了一下,自他身后往上看去,他的背脊僵直,似是带着一股冷意,江阮的手缓缓往前环住了他的腰,慢慢收紧,头枕在了他的背上。
祁烨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有些事情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可是这些时日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每一件与他相关的事儿都在告诉她,他不简单,他绝不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给人算命卜卦的书生,也不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些认知让她心慌,她害怕知道他的身份,她怕有一日她知晓了一切时,他会离开她。
这些日子,他在她身边,他们过着普通的小日子,她很开心,很快乐,异常的珍惜,她总怕有一天睁开眼睛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而此时她却发现,他似是比她还要惧怕一些。
江阮敛了眼中的水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扬起一抹笑容,“鳏寡孤独说的是无妻无子,无亲无友,这般不好的一个词,提起它来干嘛。”
祁烨阖了阖眼眸,“...我怕我终有一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江阮心里一动,一股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下一刻她松了他的腰转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我是你的妻,你岂会无妻,日后咱们还会有孩子,你岂会无子?有妻有子,还有那么多好友,岂会鳏寡孤独?”
有妻有子,祁烨想着那个场景,心中陡然暖了起来,他若是那冰冷彻骨的寒水,她便是那寒水之中的暖石,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温暖着他的身心。
江阮却挑眉,声音陡然亮了起来,“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所以想要休了我?”
祁烨皱眉,握住她的手,语带责怪,“你这是说什么浑话呢,我岂会休了你。”
江阮忍不住偏开头悄悄笑了一下,然后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他,“我觉得相公你这几日似是有些忧虑,想来你在家里也闷了许多时日了,若明日雨停了,我带你去玉锦楼听小曲儿吧。”
“玉锦楼?”
“对啊,我听叶舟逸说过几次那里的姑娘人美声甜,很早以前就想去见识一下了。”叶舟逸喜欢混迹于那些玩乐场所,每每喜欢到她这里来炫耀,她早就有些心痒了。
祁烨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向往,不由疑惑,“既然这般想去,以往为何没去过?”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去那些地方,不过现在好了,有相公你在,就可以去了。”江阮挽住祁烨的胳膊,笑容满面。
祁烨此时此刻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去,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生活不过如此,是穷人家柴米油盐的斤斤计较,是富人家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从来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想要放弃所有,只想跟她在一起,守着这个小院,守着这个胭脂铺子,白头偕老。
这一夜的祁烨似乎对她格外疼惜,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伴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暧昧而火热。
清晨时,雨已经停了,升起了太阳,柔和的光芒落在院中犹带着水珠的草木上,显得既清新又好看。
漓儿与宴琨端了早饭出来,众人围在桌前吃饭,江阮四下看了一眼,“咦,花神医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吃早饭?今天有他最喜欢吃的花卷。”
榕桓,宴琨还有祁烨动作俱是一顿,接着又一齐继续吃饭。
江阮见他们的反应,更加纳闷,“花神医哪里去了?”平日里见到吃的他可是最积极的。
榕桓和祁烨不说话,宴琨没办法,轻咳一声,“他,他有病人,去给人治病去了。”
“不可能。”江阮笃定的摇头,就连祁烨找他,都需要宴琨又打又骂的,还有何人能在他心目中占据这么高的位置,让他一大早的亲自去给人治病。
见江阮不信,宴琨向祁烨投去求助的目光,忽而想到祁烨看不到,没办法的挠挠头,“真的,夫人,花爷确实是去给人治病了,那人,那人出的银子多些。”宴琨结结巴巴的编着瞎话,这夫人越来越难糊弄了,他总不能告诉她实话,说花琰一大早便被人给掳走了吧,岂不是要把她吓坏了。
江阮偏头想了想,终于没有追问,想来那病人出的银子确实是不少的。
早膳后,江阮回房换衣衫,祁烨坐在前厅里等着。
宴琨凑上前,小声道,“主子,今个儿您与夫人一起上街去,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便不要讲了。”祁烨端起杯盏饮了一口清茶。
宴琨怔了一下,继而挠挠头,他家主子何时也学会说这种让人冷场的笑话了。
“...属下还是要说的。”宴琨干笑两声,“主子,您今日与夫人一同出去,万不可同平日里那般整日板着一张脸。”
“我何曾整日板着一张脸了?”祁烨不悦的望向他。
宴琨瑟缩一下,您板没板着一张脸您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当然,这话宴琨自然是不敢当面说的,只斟酌着措辞,“主子,平日里您不喜说话,不说话时也不喜笑,夫人与您相处久了,自然没什么,可是你要到了街上去,还这般冷淡,让人看了会背后里说闲话的。”
“您也知道这些市井妇人们闲来无事便闲言碎语的到处瞎传,夫人嫁给了您,她们在背后里说的有多难听您也猜得到,您也得让夫人脸上挂得住呀。”
“您觉得属下说的可还算对?”宴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在他此时看不到,若看得到,只用他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瞪他一眼,今个儿这些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夫人平日里对主子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偶尔外出听着外面那些长舌妇们不安好心的编排自家夫人,他有些替夫人不值。
祁烨白皙的手指缓缓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屋内安静的练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宴琨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祁烨突然抬头,扯了扯嘴角对宴琨勾起一抹笑容,“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