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杜嬷嬷还有别的话让你带吗?”
“没有了。”
雍若便打发了朱樱退下,让她继续去写回忆录。
她自己在心里暗暗琢磨:
那位潘侧妃自请到普惠庵出家,是怕沈太妃容不下她吧?毕竟她得宠的那些年,正是沈太妃失意之时,两人的仇怨结大了。
那位周侧妃小产而亡,其中有没有猫腻?以沈太妃给自己下药那不屈不挠的劲儿来说,倒是很有可能。而且,平郡王跟沈太妃的关系似乎很冷淡,很少过府给沈太妃请安。
老英亲王又为什么跟沈太妃闹别扭?
她摇摇头,将这些暂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扔到一边。
又想:杜嬷嬷告诉她这些陈年旧事,显然是在向她示好,但示好的力度十分有限。
这一点,雍若并不奇怪。
杜嬷嬷是沈太妃的心腹,哪是那么容易倒戈投敌的?能够在方便的时候互惠互利一下,已经是很不错的状态了。
第二天早上,凤寥和雍若照样随大流地到寿安堂,向沈太妃请安。
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凤寥就被英亲王拉走了,兴安郡主姗姗来迟。
兴安郡主浓妆艳抹,打扮出一副容光照人的模样。然而她那越发显得浮肿的脸、越来越大的眼袋、依旧带着血丝的眼珠,却散发着强烈的憔悴与凄苦,反而衬得她那用脂粉堆砌出来的一点容色,更加虚假和苍凉。
她的身后,除了两个低眉敛目的丫头以外,还有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妇人。
雍若看那妇人的衣饰,心知她就是宫里赏给兴安郡主的四个教引嬷嬷之一。
这名教引嬷嬷跟着兴安郡主,向沈太妃行礼请安。
而后兴安郡主走到西侧第一张圈椅上坐下,这名嬷嬷就在兴安郡主身后特设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宫里派下来的教引嬷嬷,自然不会像普通丫头婆子那样侍立在两边。
兴安郡主坐下后,看了看敬陪末座的雍若一眼,扬起一抹浅笑,故作关切地问:“雍夫人,听说太妃赏给你的丫头朱樱,这一个月的日子不太好过啊!昨天,她还哭着出了你的无尘居?”
雍若微笑道:“看来郡主的消息还不够灵通。我不在无尘居的时候,朱樱的确和另一个丫头闹了点误会。昨日我回来,这两个丫头当着我的面,将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并没有朱樱日子不好过这一说。”
“那朱樱昨天为何会哭着离开无尘居?”
“郡主听谁说的?”
“我的丫头亲眼看见的。她还上去问过朱樱呢!可朱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见朱樱的样子十分可怜,回头便同我说了。
“我便想着要劝劝雍夫人:对下人别太苛刻才好。
“如今,隆庆公主大婚在即,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千方百计地添喜气呢!你若对丫头逼凌太甚,闹出人命来,这不是给隆庆公主的大喜之事添晦气么?
“到时候就算公主不计较,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饶不了你,咱们这些人,难免也要受你连累。”
摆了一堆大道理之后,兴安郡主又转头向沈太妃寻求支持:“母妃,您说是不是?您好心赏给雍夫人的丫头,却被她如此刻薄!她也太不将您老人家放在眼里了!”
沈太妃将手里的茶碗放在了茶几上,淡淡地说:“你少说两句吧!朱樱那丫头既已赏给了雍氏,那便是雍氏的人了。她如何待朱樱,那都是朱樱的命。”
雍若叹息一声,说:“既然郡主和太妃都这样说了,妾身也不瞒着实情了,免得平白受了这苛待下人的冤枉。
“回太妃:朱樱昨日哭着离开无尘居,并不是伤心难过,而是喜极而泣,一路哭着去给杜嬷嬷报喜呢!”
“报喜?”兴安郡主眼睛都瞪直了,“报什么喜?”
雍若朝沈太妃微微躬身:“本想在隆庆公主大喜之事后,再向太妃禀报此事的。既然今日已提到了此事,妾身便提前说了!
“昨日,妾身已当面向朱樱许诺:只要她帮衬妾身这一阵子,妾身就放她出去做良民,让她能够寻个好人家,正正经经地嫁人,子孙后代再不必为奴为婢!
“朱樱得了这个恩典后,喜极而泣,便向妾身告了假,回去向杜嬷嬷报喜了。
“昨儿下午,朱樱就喜滋滋地回来了。如今,她正紧着做我交待的事呢,好早日得偿所愿呢!”
一屋子的人,都十分吃惊地看着雍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神转折。
侍立在一边的杜嬷嬷也赶紧走到中间来,向沈太妃跪下:“雍夫人所言,句句属实。昨日朱樱那丫头来向奴婢报喜时,高兴得直流眼泪,央着奴婢找机会再求了太妃的恩典,此事就妥当了。
“这丫头,一直羡慕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能够坐着花轿,正经嫁人,一辈子生儿育女,夫妻和乐。只她胆子小,脸皮又薄,这样的念头,一直闷在心里谁也不敢说。
“奴婢斗胆,恳请太妃开恩,赏了朱樱这个体面!”
沈太妃无比吃惊地瞪着她:“你……你竟然想让朱樱嫁到外头去?”
杜嬷嬷又磕了个头,跪伏在地上不起来,清晰地说:“是!奴婢恳请太妃开恩!”
兴安郡主已经回过神来了!
她冷哼一声,怒道:“想嫁到外头去,哪那么容易?你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她身后的那名教引嬷嬷就重重地咳嗽一声,语气严厉地说:“郡主,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嘴多舌为好!”
兴安郡主语气一滞,双眼冒火地看看杜嬷嬷,又狠狠地瞪着雍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雍若心中大是快意: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
此情此景,沈太妃不答应杜嬷嬷也不行了。
她只得说:“既然朱樱自己想嫁到外头去,你也愿意,那就随你们吧!我也懒得为了别人的前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