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寥挥了挥手:“不必多礼!这里荒郊野外的,也不用讲那许多规矩。你们若是累了,就在地上坐坐吧!咱们说说话。”
他又对周围的护卫说:“给他们拿些水和吃的!”
护卫就递给去一个水袋,又给每人发了两个饼子——不是他们吝啬,实在是他们的补给也不丰富。
孙福胜见他这样的态度,感激涕零地又带着家里人谢了一回恩,才接过了食物和水。
他小心翼翼、倍加珍惜地喝了两口水之后,将水递给了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毫不客气地大喝了几口之后,将水递给了抱着他的一个妇人,然后拿起饼就大口吃了起来。
许太医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先让他吃半个饼吧!饿久了的人,不能一次吃太多,否则会把肠胃撑坏了。”
凤寥便向孙福胜介绍了许太医的身份:“这是太医院的许太医,医术极高的。”
抱着小男孩的妇人,就脸色严厉地夺过了小男孩手中的饼,撕下了一半留着,只留了一半给小男孩。
小男孩只顾着吃饼,也顾不得抗议了。
孙福胜虽然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却忍着饿,十分恭敬有礼地问凤寥:“王爷叫了草民来,可是有话要问?”
凤寥点了点头,向那个已经渐渐收住哭声的小姑娘扬了扬下巴:“你们不认识她们,怎么跟她们走到一起的?”
孙福胜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叹息着说:“回王爷:是昨天在路上遇到的。当时那丫头在路边哭,她娘已经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了。
“草民想着,若把这丫头和她娘丢在那里不管,她们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都是逃荒的人,能帮就帮一把,就把她娘拉上了板车。
“若是草民能将她们带到县城,这丫头寻个大户人家卖了身,或者找个人嫁了,不管能不能救得了她娘,至少她自己能有条活路。”
“老人家倒是心善。”凤寥勾着嘴角,夸了孙福胜一句。
孙福胜谦虚了几句,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雍若心想:这孙福胜带上阿兰母女,的确是善举;可要说他没有一点私心,她是不信的。
扶着孙福胜的那个瘦小青年,眼睛可没少往那个叫阿兰的小姑娘身上溜。
当然,这也不算多大的坏心。就像孙福胜说的,那丫头找个人嫁了,也是一条活路。
在生存都有问题的时候,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是没有条件去考虑“喜欢什么人”“嫁给谁才会幸福”这些问题的。她们能有一条活路、能不沦落风尘,就已经很幸运了。
凤寥又跟孙福胜聊了一阵,问了他们一家是哪儿人、受灾情况怎么样、打算去哪里之类的问题。
孙福胜一一答了。说他们家地势较高,周围本就缺水,如今竟连井里的水都干了,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出来逃荒。
小林子带着阿兰走了过来,说是阿兰要谢恩。
她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两眼还有些红肿。
她跪在地上,向凤寥磕头:“民女阿兰,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夏日衣衫单薄。她磕头时,紧绷的衣服,让她脊背的线条显露无遗。
雍若隐约可以看到阿兰突起的肩胛骨和一节一节的腰椎……
这样的瘦法,着实有些吓人了。
哪怕她再理智、防备心再重,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对阿兰心生怜悯。
瘦成这样的人,是真的流民吧?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暗暗揣摩一个问题:如果她是想谋害凤寥的人,她要怎么下手?
而在下手之前,还有一个难度不下于此的问题:如何接近凤寥?
凤寥这一次到鲁南,带着两百多名护卫。除了王府原本的专职护卫以外,其他人都是从军中抽调的精锐,还有二十多名十分专业的军中斥候——也就是侦察兵。
他们一路走来,有斥候做前导开路、做后军压阵,有护卫前呼后拥,一般的生人连凤寥的人影子都见不着,哪里去找下手的机会?
她能想到的最有效办法是:利用凤寥要巡视灾情、接触灾民这一点,扮作受灾的老弱妇孺,以寻求保护和帮助的姿态进入他们的队伍,再慢慢接近凤寥。
老弱妇孺,天生不易引起人们的防备;若是他们的遭遇再悲惨一点,很容易让人产生同情、降低防备。
比如现在:她自己就对阿兰心生同情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个阿兰,也让雍若心中更加防备。
这个阿兰如此吻合刺客人设,是巧合,还是自己猜中了?
虽然对于那个中年妇人的死,阿兰哭得撕心裂肺;虽然从苏醒到过来谢恩,阿兰的一举一动也都符合逻辑。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因为那个中年妇人从头到尾,没跟阿兰说过一句话,也没跟孙家人说过一句话。
这个不幸的妇人,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用来骗人的“道具”。在灾荒之地,要找到这样一个“道具”很容易。
她的存在,并不能证明阿兰的“清白”和真实。
雍若不得不想:如果这个阿兰真是刺客,那她的演技就太出众了,因为自己看不出丝毫破绽……
放到后世,绝对是影后级的水平啊!
若她真是刺客,她小小年纪,这样的演技是如何练出来的?或者……是自己疑心病太重、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