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茹把手从陈霜手里抽回,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可能是奶奶常替我赶蚊子和苍蝇吧。”
临安市的方言中,黑痣被人叫做‘苍蝇屎’,意思是小时候曾有苍蝇停留在身上,排泄后没有及时清理干净才形成了痣。这种说法显然是无稽之谈,可小朋友们都信这个,以至于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备有蚊帐。
懂科学的当然不信这个,架不住家里老人和小孩相信,也就随大流了。
比如戚茹,作为曾经的模特,她对于皮肤保养可谓了解颇深,看她现在的皮肤状态就知道。因为时间几乎都用在学习和练琴上,又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护肤品,戚茹做的最多的,是跑步。
运动配上食补,是最好的保养方式。不仅保养皮肤,还锻炼身体,一举两得。
陈霜觉得戚茹的说法很对,决定今晚就通知家里送一床蚊帐挂上。再买个电蚊拍,时不时就在寝室扫一回。
虽然寝室几乎没有蚊虫。
方芽顺着陈霜的视线往戚茹的双手看去,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好让它们看起来更健康。但肤色没有办法改变,长出来的老茧也不会在一夜间消失,她默默把手放进了裤兜里。
直到雪糕送来。
“刚才是哪个队赢了?答应你们的奖励来了,数量刚刚好,你们自己分一分。”程余知道会有人暗地里说他偏心,不给全班买。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奖惩,他不能失信。何况一根雪糕完全可以两个人同吃。
方芽分到一根绿豆冰棍,心里生出一点小小的欣喜——她赢了戚茹和陈霜,她们两没有奖励。
随即她又把这个欣喜压了下去,吃独食不好,于是她拆了包装,先递给戚茹,问:“你们要不要先尝尝?我还没咬。”
戚茹谢过她的好意:“最近有点小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你快吃吧,一会该化了。”其实她很少吃冰凉的东西,奶奶不让她碰凉水就不碰,让她夏天喝热水她也不拒绝,搬了新家也没有买冰箱,实在有东西放才会拜托徐宏。
陈霜也摇头:“我不爱吃冰棒,更喜欢冰淇淋。我们家阿姨做冰淇淋很好吃的,要不是路上怕化了,我就带给你们吃了。”
方芽举着没吃的绿豆冰,依旧是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她慢慢收回手,“这样啊。”
戚茹悄悄陈霜身后掐了一把,方芽内心纤细敏感,总是反复揣摩别人的话里是否隐藏深意,然后给自己施加压力。她知道陈霜是真想给好朋友分享美食,但方芽也许会认为成双在炫耀。
毕竟,前世落魄的她,和方芽几乎没有差别。
“方芽,你喜欢吃绿豆冰吗?我买了点绿豆,熬汤之后用模型冻成了冰棒,但你知道,我奶奶吃不得凉的,我又正在感冒,冻久了不好,晚上带来给你们吃好不好?”
因为陆妙说周末想来住一天,戚茹便在师父家的冰箱里准备了一些零食。陆外婆让陆妙少吃垃圾食品,戚茹也觉得手工制作更干净,徐宏做菜手艺了得,甜点也不差,竟是准备了半个冰箱。
陈霜也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真的吗!反正你家近,带过来也不会化。”她去过戚家,五分钟就能到学校,带冰棒并不麻烦。
方芽怯怯地说:“不太好吧。”她没有去过班上任何一位同学家作客,怕被同学家人看不起。
戚茹笑笑,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掉滴在裤子上的水,语气很是轻松:“没什么不好的,原材料不值钱,你们不嫌弃才好。”
一个模具里可以有六根冰棒,她把盒子一块带来了学校,分给附近的同学。一中传统,高二开始成立帮扶学习小组,不出意外,她们前后左右几个正好凑成一个组。
“哇,有牛奶的味道。”
“好冰好冰,牙要掉了!”
“我们不是没有分到奖励嘛,就想着自己去小卖部买,结果冰柜都空了。天气越来越热,雪糕供应不上。你这就叫,及时雨。我说的对不对?”
陈霜反驳:“小七比宋江好看多了!”
周围的女生咬着冰棒陷入茫然,她们什么时候提宋江了?戚茹和宋江有关系吗?
只有戚茹和陈霜相视一笑,自有一股默契。
方芽低头,一根冰棒见底,感觉身上凉了不少。热情似乎也被浇熄了。
然而拔河这样让人放松的活动并不是每天都有,老师们认真负责,请假的不多,除了每天都有的四十分钟课外活动,期末考之前,十五班的学生都没在别的时间接近过操场。
然而这样,也足够学生们对着寝室里其他班级的人吹嘘一波。尤其是十五班的几个男生,学校是八人寝,他们和理科班的学生合住,学习成绩比不过,就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期末考复习完了?有把握考年级前五十?可闭嘴吧您。”正在做化学试卷的人从上铺探出个脑袋,朝着吹嘘程余有多好的男生丢了本练习题,“去去去,还有半学期就会考,别考个不及格丢我的脸。”
学习才是正事,拔河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一个人也能拔河,总是右手赢过左手。没意思。
暑假前的期末考和寒假前的不一样,学校无需考虑学生们过年的心情,出题难度向市联考看齐,几乎是要逼着学生们在暑假拼命补课。
戚茹从不补课,她是给别人补课的一方。
学思和戚茹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但避免被同学发现,戚茹只接初中生的口语培训。教课地址在老街附近,离一中很远,遇见熟人的机率并不大。
陆妙的口语被陆景行接手,王海洋虽然说他家的网吧免费对戚茹提供,但因为网吧离一中太近,是年级主任抓人的‘风水宝地’,戚茹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直接放弃了网上教学这一块。
“戚茹,这个暑假奔着你来的学生多了不少。”汪勇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看来你要出名了。学生家长都和我表扬你,还说希望多增加课时,一天只上两堂课会不会太少了?”
戚茹隐约猜到了汪勇的意思。
“你看,暑假时间很长,你上午也没什么事情,要不,上午再加一个班?”他试探问道。
戚茹笑了,她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压榨人也没有这样压榨的。
“汪老板,一中放假长,但是我马上念高二了。优秀的人遍地都是,我不努力预习的话,谁知道哪一天就被优生班踢出来了呢?”
“你谦虚了,以你的能力,优生班不要你那是一中的损失。”
“过奖了,只是加一节课我实在做不到,保持下午两堂课的节奏已经是我的极限。汪老板,相互理解吧。”
汪勇也不忍心压榨未成年,不过是一时被钱迷了眼睛。补课费不会一成不变,物价上涨,房价上涨,补课费更要涨。而涨价因为戚茹的存在,让那些家长心甘情愿接受了不说,还主动提出要多给培训费。
严格来说,他这算是雇用童工。万一教的人多了,惹来其他机构的眼红,一把将他告到教育局去,反而不美。
“行,不加就不加吧。好好干,补课费涨了,你的工资也涨了。”他们之间的协议是补课费对半分,两年来一直没改,戚茹也不打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