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荀,包子蒸好了,两笼早上吃,两笼到田里去。容遥脑袋从厨房伸出来,看到容与起来了,打声招呼:早。
早。容与抓抓着头,跑到井边打水,蹲在井边刷牙,时不时还能听到外面传来村子其他人的说话声,和哐哐的三轮车碾压声。
咚咚咚咚咚!
古老的座钟响起报时声,早上五点。
容与转头,看向端着包子跑进大堂屋的容遥,现在她把早餐都弄好了,得多早就起来了啊!
容与虽困得厉害,但是冰凉的井水扑几下在脸上,人也清醒了不少。
早餐是白粥加红薯、包子、加了豆瓣一起蒸的小虾米,非常开胃,容与忍了忍,才没吃撑。
锁了门,五人出发。容爸扛着两把耙子,容与拿着一把大伞。应荀提了一个大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布,下面就是水壶、包子、喝水的碗,有点像出门赶集市的大妈,容与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后闷笑。
容遥疑惑,凑过去问他笑什么。
容与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吐出两字:大妈。
容遥看向应荀,直接哈哈哈大笑了。
应荀正跟容爸商论着要不要把另三分田一起插了,就听笑声,转过头,见容遥笑得前倾后仰,目光盯在他篮子上,脑子灵光一闪,悟了,当即危险眯起眼,和善问道:像什么?大嫂?
容遥:不是,哈哈哈,像大妈。
应荀当即一头黑线,伸手就想抓容遥,被灵活躲开了,笑道:行,停了冰饮生意不做了。
是容与说的。容遥为了钱,毫不犹豫把弟弟卖了。
你应荀视线转向容与,后者当即躲到容妈妈身后,扬起下巴,轻哼一声:你别把水和包子洒了,早上饿了没东西吃,算你的。
应荀脚都跨出来了,想想,现在确实不是算账的时候:小混蛋,晚上回去跟你算账。
哼哼!容与哼唧两声,不怕他。
五人紧赶慢赶到达田埂时,天已经灰灰亮了,稻田已经被翻松,水与翻起的泥块混在一起,四分田,看起来还挺宽的。
我跟小荀耙田,遥遥带着小与啊!容爸交代一声,挽起裤脚下田了,应荀扛着钉耙跟在容爸后面,容与看着,又是扑簌一声笑,得到应荀目光似笑非笑的一撇。
容与吐吐舌头,装作看不到。
小与,跟着来。容遥拖着一箩篼的秧苗,跟在应荀他们后面走,到达田的一角时,停下来挽袖子裤脚,容与也跟着做,但是因为裤子的面料是涤纶,容易滑,没能弄好。
容遥自己弄好后,蹲下来拔了根草,直接收紧,绑个小揪揪。
容与:原来还可以这样。
犁过的田是不平的,要想耙平水田,就得人工。原来这个也是可以用牛耙的,但是容家没有牛,犁田的时候就花了钱,容爸不愿再花多一份钱。
容爸与应荀拿着钉耙把翻松的泥土顺着水打散打平,容妈带着容遥和容与插秧。
小与,你看,把秧苗放在左手上,然后右手连土捏四五根,拉出来,然后插进去,容遥一边说一边示范,记得排成一条线啊!然而上下两排的间隔是十五厘米左右。
容与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三人站成一排,容妈在第一,后面两人只要跟着容妈就成了,这简单的动作容与却做得不怎么好,插着插着,就歪一边去,然后,他又拔起来,重新插。
容遥看着乐着:小与,你不用插太多,三四例好了,你慢慢来。
容妈妈也说道:小与,累了就休息啊!不着急。
容与站起来,腰一抽,痛酸。不过他没说出来,妈妈和遥遥都没说话,于是回道:嗯,知道了。
插秧非常辛苦,比割稻谷还辛苦,后者可以蹲着,可是前者田里全是水,加上插一手秧苗下去也就一秒时间不到,蹲着太费时间了,都是弯着腰的。
容与仅是弯一会儿,腰就有点受不了,可是站起来,看到容遥和容妈弯着腰飞快插着,又咬牙弯下腰去。
应荀远远看着,眉头紧紧蹙起,心头痛得厉害。
暗暗下决心,就这一季,不会再有第二季。
天慢慢亮了,燥热的阳光铺到田地上,又闷又热,身上早已经湿透,汗水从额头落下来,如雨水般。
容与脑袋有点昏,他一直弯着腰,面前就是水、泥、秧苗,猛然想起上辈子自己为什么逃了,也是害怕这种暗无天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吧!
怎么不去拿帽子?应荀踩着水过来,把帽子罩他头上,伸手把人拉起来。容与弯腰太久,脑袋垂着,都有点供血不足了,一头栽在应荀胸口前。
应荀连忙扶住人,急声问道:怎么了?
容与摇摇头,觉得有点喘不气,大约是天太热了:没什么,弯腰太久了。
你不习惯,慢慢来。应荀其实不想让容与下田,他觉得自己来就可以。可是妈妈和容遥也在田里,他不可能对爸爸说出那样的建议,更何况容与也不会答应。
知道了。容与正正帽子,觉得脚有点痒,一把扶住应荀的手臂,翘起脚,伸手抓了抓,可是,怎么有点软软的?
容与抬脚,低头,瞳孔瞬间瞪大,他看到一条褐色的虫子正吸在他小腿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穿破天际,一位少年用尽毕生力气,从稻田中一跃而起,接着砸在水中,又尖叫着跳起,又砸入水中
如被夹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满田跑,满田蹦。
应荀也被容与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还来不及抓住人问清是什么事,人已经蹦到他爸那边了。
幸好容爸动作快,在容与蹦过来的时候把人抓住,大声问着怎么了?
虫子,虫子,虫子
容与虽被抓住手臂,脚却还在跳着,声音都哽咽了。
容爸灵光一闪,急忙低头,小腿光光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应荀也赶过来了,连忙低头检查他的脚,确实没有了。
没有了,没有了,应荀见容吓得眼眶都红了,手一提,把人抱离水中,大步往田埂走去,口里安慰道:是捂黑的草,别怕,别怕。
真的?容与死死抱着应荀的脖子,双腿扣在他腰间,不敢再碰水,身体微微发抖,可是,我看见了。
你是眼花了,都说让你别弯腰太久。应荀走到田埂处,把人放下,带到水沟处,蹲下来,舀起清水帮他清洗小腿处。这些水都是从水库放下来的,非常清,不像田里的水混沌,这让容与好受不少。
小腿的泥都洗完了,光溜溜的。
你低头看看,真没有了。应荀手撑在腿上,仰起头,鼓励道。这事必须得让他自己确认,否则容易留下阴影。
容与紧张的脚趾都挖起地来,手紧攥成拳,小心翼翼伸出头看小腿处,真的没了。然后又看看另一边,也没有。再看看脚底板,也没有了。
可是,他明明看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