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洗三之后,多数宾客都走了,苏赡还没有走,他今日除了来恭贺外,还想跟老夫人商量一桩事情。
老夫人请了他在客堂坐下。
失去儿子之后,苏赡老了不少,以前都是红光满面的,现在皱纹都深了,老夫人感慨一声:“堂弟,你得保重好身体,你还有四个孙子呢,以后有得福享的。”
苏赡长叹口气。
这阵子他一直都在后悔,然而后悔终究无用,苏明诚已经没了,他得替孙辈们操心,替他们苏家操心。
苏赡拿起桌上一盅热茶喝了口:“而今谈这些也没意思,明诚不在了,我得保证孩子们好好的。我今天来,就是为文惠,你也知道,文惠年纪不少了,其实我一直很担心她的婚事,她要守孝,这姑娘家一拖两年半,怕是成亲不容易。谁想到前几日却有人家来提亲,说等她除服了立刻就娶。”
老夫人又惊又喜:“是哪家啊?”
“张家。”苏赡道,“张夫人上回给文惠及笄时做正宾夫人,我想,是不是该答应,张家的条件可是不错。”
苏明诚一走,他们家更没有个依靠了,四个儿子太小,等到苏明润长大做官不晓得还得多少年,但张家却是曹国公的亲戚,说实话,苏赡非常的动心,只是隐隐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才来问老夫人。
要说朝廷重臣,而今各领风骚的便是曹国公与蔡庸,前者是吴太后的亲弟弟,后者是吴太后的心腹,众人巴结,可谓是权倾朝野。只像苏家这种名门,却是不屑的,可老夫人怎么说呢,万一拒绝了张家,苏文惠将来嫁人,条件比张家差很多,自己可不是个罪人了?
毕竟苏赡儿子都没了,势单力薄,她不能坐着说话不腰疼。
老夫人暗地叹口气,问苏赡:“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这张家,我是不太熟悉,张夫人我连面都没有见过。”
苏赡道:“张夫人是个很爽利的人,张老爷为人老实。”
老夫人眼睛一转:“张家是怎么想到结亲的?明诚还在的时候,他们家就有此意了吗?”
“是,”苏赡也不隐瞒了,“那张家有个儿子叫张孙锡,有次见到文惠就喜欢上了,不然那时候明诚也不至于请得动张夫人,她就是说,和文惠投缘。”
“那文惠呢?”老夫人问,“她可见过那张孙锡?”
“这倒没有。”苏赡笑起来,“她是姑娘家,不方便见外男,张公子见到她也是因去年清明出去踏春,才偶得一面。”
老夫人心里就有主意了:“那这样好了,既然张夫人有意,你不如找个机会叫两个孩子看一看,若文惠喜欢那就是好事,还有尚柔,你也该问问她的想法。堂弟,我们而今一把年纪了,孩子的事情,有时候也得让他们自个儿拿拿主意。”
这话苏赡不爱听。
早先前苏承芳想娶阮珍,老夫人还不是不愿意么,只是堂哥不在家,她斗不过苏承芳才会准许的,而今也是因为阮珍给苏家传了后,地位才上去了。
可他们家里,儿媳妇这性子不用说,太过柔弱,苏文惠又是小姑娘,懂什么?自然是要他做决定的。
苏赡淡淡道:“我回去再想想。”
看这样子,好像没听进去。
老夫人叹口气,端起茶盅,看向窗外,等到茶凉了都没有喝一口。
李嬷嬷道:“您还在想刚才那件事吗?”
“是啊,不知为何,心里不太踏实。”老夫人把茶盅递给李嬷嬷,两只手笼在一起,“我们两家原来是齐头并进的,他们那里根本不用我们来操心,可现在明诚没了……明诚这个人啊,念书不行,但还是懂点生意经的,而今只怕他们家境况不好。”
老夫人心善,李嬷嬷宽慰道:“现在是最难过的时候,等到他们家大公子成人了,往后也就好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等到苏承芳来,与他说了这件事。
“要不你去找你堂叔说说?”老夫人道,“我这嘴巴可没有你厉害。”
“我去应是也无用,上次在魏国公府,我怕堂叔已经对我恼上了,不然今天岂会一句都不与我提?”那天没有给苏赡面子,现在是他们家的家事,他一个小辈去插手,苏赡定不会听从,苏承芳想一想,“要不我去查一下张家?”
若张家哪里有不合适的,拿出证据来,也许苏赡会听。
“好,就这么办了!”老夫人笑着看儿子,“还是你有主意!”她顿一顿,“今年庄稼会有大丰收吗?”
“难说,反正该提议的我都同太后娘娘进言了,只是户部吃紧,不管是水利,还是良种,怕都跟不上来,只能慢慢来了。”
“百姓日子也难过!”老夫人摇头。
原先的盛世早就衰落了,奈何太后娘娘的眼睛仍只落在京都,再过不了几年,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苏承芳眉头拧了拧,可惜当年唯一可以与太后娘娘抗衡的英国公被抄家了,还有他麾下大将陆锦麟……
虽然那天他没有参与,可却听说禁宫内血染大地,但最终两人功败垂成。
不知是谁泄露消息,曹国公吴顺领兵将太后救了出来,反而英国公与陆锦麟被戴上了谋反,逆天大罪的帽子。
他心头说不出的黯淡,后来,就没有人再敢站出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马上就要到三月了,春闱的话,你觉得阮公子能考中吗?”
苏承芳笑起来:“怎么,您还关心他?”
“不然怎么办?他总是我们亲家了,既然是亲家,我难道还能盼着他不好?”老夫人语气淡淡,“我看你得空还是去提点提点他吧,考官们喜欢什么样儿的文章,你总是最清楚的,是吧?”
“是,儿子肯定会去的。”苏承芳道。
老夫人点点头。
三月清明节,众家都要出外扫墓,祭奠祖宗,便是苏承芳都不用上衙的,只今年因阮珍生了儿子,老夫人意气风发,想给祖宗多多烧点纸钱,给祖宗也高兴高兴,故而这祭奠的东西都比平日里多,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苏沅道:“搬了一大箱子的纸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怕是要烧得满天灰了。”想起祖母那样子,十分好笑。
这一世,她虽然与祖母没有那么亲,可却与祖母没有仇了,这般谁都如了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