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清最先看到的是末尾处凹凸不平的山石壁,直到雪灵芝叫出声来,她才将目光移到了地面上。
这是一具干尸。
头上的发丝并着外皮已然不见了踪影,只要干肉紧贴着骨头,它的眼眶之中眼白已然枯亡,只余黑色的眼珠静静地躺在贫瘠的死肉之上,仿若死不瞑目。
干尸的身侧凌乱地摆着一堆衣裙,她大概地扫了一眼,中衣肚兜上衫襦裙还有一件刺绣精美的披风,瞧着这衣裙的料子和那混在一起的佩环,料想是个有身份的年轻姑娘。
衣裙上沾有血迹,很少且已发黑,盛清清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死了好几天了。”
棠羽应该早就跑了。
雪灵芝不语,他细小的双目之中含着悲悯,双手合十对着干尸鞠了一躬。
盛清清瞧着他的模样不禁哑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朵海棠花,花开的极艳,上面还沾着露水,露水不散晃而不动,像是黏在花瓣上一般。
这是一朵盛开在雨中的海棠花。
对着干尸叽里咕噜念了一番经语的雪灵芝挠了挠脑袋:“上仙莫怪。”
盛清清将海棠花放回了原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能拿走:“你这是在超渡?”
雪灵芝点了点头似追忆起了往昔:“不瞒上仙,往年我在极北之地的时候曾跟着一个和尚走了许久,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
“极北之地不是寸草不生虫鸟绝迹的吗?”一个和尚如何在那冰天雪地里生存下来的?
“我也不晓得,但是和尚很厉害,他可以不吃不喝,每日里除了赶路就是打坐念经。”
盛清清诧异地挑了挑眉,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不乏能人异士,甚至说不定还有遗落人间的神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盛清清才出了山洞,她站在边上对着雪灵芝提醒道:“将洞口复原,明日想办法引了人过来,也好叫她入土为安。”此处不能留下她的踪迹,否则朝廷查到她身上她可就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您放心,我明白的。”雪灵芝是个聪明的,盛清清一说出口他便晓得了她的意思,连连应是。
和雪灵芝分开之后,盛清清没有急着回丞相府,她抱着檬星星在山中行了许久,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些日子她时常往兴阳山来,兴阳山中的妖怪数量虽然不如九明山多,但也不少,万万不可能如现在这般一个影子也瞧不见。盛清清抬了抬头看着天空被云朵半掩着的弯月,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脚尖轻点掠上了高树枝头。
她现在的位置是半山腰,这棵树木高大,立在顶尖之上能将大半的兴阳山收入眼底。她将夜明珠收回了储物袋,四周瞬地暗了下来,闭着双目缓了缓才仔细地勘视起了山林来。
本就暗淡的月亮已经被云朵完全遮掩住了,整个兴阳山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只……除了一处。
远处的火光在一片漆黑之中着实扎眼,盛清清就是想忽视也做不到,那处不只火光浓郁,妖气更是冲天。
妖气混杂,妖物扎堆。
“檬星星,你说那些妖怪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呢?”盛清清有些好奇。
檬星星扭了扭脖子,同样好奇:“不知道哎,主人,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打架?”
盛清清眨了眨眼,急速朝着火光处掠去:“打架?这么有趣的事儿他们怎么都不叫我呢!”
檬星星:“……”叫你去把他们一锅端吗?
第十五章
晚风吹得火苗簌簌作响,四周寂静只闻虫鸣,柴火堆两队人马对峙,气氛有些紧张。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穿着花斑长袍双唇发乌的女妖,她立在左方前位,俨然一副首领做派。
“母老虎,我再说一次,给我滚!”女妖声音冰冷含着怒火,对着另一边的老虎精冷笑。
老虎名唤花苇,她穿着一身轻薄的外衣,腰带松松垮垮地半系在纤细的腰际。白皙的皮肤虽然因为光线的缘故染上黄晕,但姿容不减,容貌精致眼神含媚,这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只狐狸精,哪里想得出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老虎呢。
花苇双手环胸,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甚是不屑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妖,言语慵缓:“长成这副模样还想跟我抢男人,呵……菜花蛇,你还是回你的土洞好好照照镜子瞧瞧你的尊容吧,只看一下都脏了我的眼。”
别管是人是妖,只要是有人攻击你容貌,那都不能忍。
菜花蛇冷看着对方搔首弄姿,冷笑一声:“这么有本事啊?怎么不见你把他抢回去呢。”
花苇撩着头发的动作一滞,她往前走了两步,将长发捋到了身后:“大概他瞎了眼吧,和你这种低俗的货色待久了,连带着眼也瞎了心也盲了,真是可悲的很。”
“花苇!”菜花蛇愤恨地吼了一声。
“叫你姐姐我做什么啊?”花苇掀了掀眼皮一派不屑。
老虎和菜花蛇打着嘴仗,她们身后的小弟们则是慎重地望着对方,就等着自家老大一声令下冲出去了,可惜菜花蛇和老虎并没有开打的意思。
此起彼伏的争吵让原本心平气静的席则升起了一丝烦躁,他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两个女妖口中的男人是他,依他看这老虎和菜花蛇应该是情敌,至于她们争论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一条蛇还是一只老虎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物种他就不得而知。
想到这儿席则那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好奇,物种不同也可以处对象吗?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席则暗暗地思量了一番有关物种的问题,那边的争论依旧没有停下。他望了望天,已经很晚了,怕是子时已过将近丑时了。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袍也不知道被扒到哪里去了,只余下一身中衣,大约是四周妖物太多的缘故,冷气过盛,一向耐寒的他竟是有些发冷。
他默了默,见两只妖暂时歇战正在喝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煮我,已经很晚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点冷,到了锅里应该会暖和些。
在场的妖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隐匿在席则身后的那颗树上的盛清清差点儿脚滑掉了下去,她神色纠结,这小哥哥脑子莫不是不好使吧?有这么上赶着求炖的吗?
花苇看了一眼被妖力缚在树干上的男人,面上有恍然之色,很显然她忘记了这里还有这么个人。
“莫急,马上就煮你。”花苇扭着腰肢走到菜花蛇身边,她比菜花蛇高出了半个脑袋,垂眸俯视着她,自带着属于虎族的王霸之气:“菜花蛇,麻溜地给我滚,别以为攀上了那个贱男人就敢在老娘面前摆派头,这兴阳山是我花苇的地盘,姐姐高兴了和你唠嗑两句,要是不高兴了扒了你的皮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