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淮毫不迟疑地挥剑连斩,那些长叶子十分乖觉,如有灵性,祝东风一逼近,它们裹挟着接连向后退却,缠到云袖的另一侧,转眼的功夫将她上上下下缠满,只露出一点黑发。
祝东风被叶子颤紧了,能削铁如泥,却很艰难地才能砍断这草木。
叶子还在不断地生长,云袖看起来像个包裹过度的粽子,她奋力挣扎着,按在菱花镜上的手却被藤蔓死死地缠住,居然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陆栖淮弃了剑横笛疾吹,乐声一路高亢上去,颤抖到尖利的地步,仿佛千百只巨鸟因为惊恐而齐声尖叫,又如鬼神之音,难以形容的刺耳疾锐。
云袖只觉得仿佛有指甲不停地嘶嘶刮过她的心脏,如果不是被束缚着,她一定要伸出手捂耳朵。
陆栖淮一路吹笛逼近窗前,忽然一手用力在藤蔓上一扯!
与此同时,笛声陡然低回下来,呜咽婉转,丝丝如诉,比先前动听了百倍。云袖忽然感到身上一松,那些绿叶还暴虐着想要试探卷上陆栖淮的玉笛,却仿佛忽然感觉到什么可怕的气息,被笛音的气浪所震,飞也似的一瞬缩了回去。
云袖从耳朵里拔出折断的叶子,惊魂未定:“陆公子,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就……”她咬着牙对着菱花镜打了一束光,镜面上陡然爆发出炽焰,纷拥上去将那植物烧得干干净净。
“这是栖魂草。”陆栖淮抬手拈起她襟前一片缀上的短叶,语气冷凝,“云袖,你说对了,这里真的有亡魂出来活动。”
云袖因为他的动作双颊微微绯红,捧着菱花镜强作镇定:“栖魂草是什么?”
“不入轮回的亡魂不能长久飘荡在阳世中,若不夺舍,只能栖身于栖魂草中,日间蛰伏,夜间活动。”陆栖淮解释道,神色有些奇异,“琴河满城的人到底怎么是死去的,居然都没有进入轮回?”
他摇摇头,语带不忍:“不入轮回,要付出何等残酷的代价。”
云袖定睛看他眉目间渐渐浮现起怅惘之色,心中有奇妙的预感,似乎眼前的事物,陆栖淮从前经历过的。她迟疑着启唇:“陆栖淮,你从前见过它吗?”
陆栖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冷下来,长眉皱起,如画卷上青山起伏:“云姑娘,你问得太多了。”
“出去罢。”他不再多言,提剑离去。
正文 第30章 匹素由刀尺其三
只是进门一转的功夫,门前的布局又竟有了些微的不同。
先前卖囊饼的小车已一路推到了西首,灶炉上的饼又多了些,而这间水粉铺子毗邻的客栈上,已经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有“人”在这里活动!
云袖眼带惊恐地扫过空荡荡的四周,觉得自己似乎被看不见的存在挤在中间,有无数道目光投注在她这个突兀的外来者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她慌乱地颤抖着,竟觉得自己听到了空气中翻涌而起的细碎语声,那些人讲着她听不懂的话,声音嘶哑低沉,不像是活人说话的声音。
一只手忽然按上她的肩膀,云袖大骇,却被那只手轻轻移过来捂住了嘴。
她转过身来,陆栖淮冷哼着放下手:“知道周围有东西还惊叫,不怕把它们都招来吗?”
“你看那里!”陆栖淮手指一抬,死死地抓紧了玉笛上的流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云袖只觉得如入冰窖,满心的凉意毫不留情地从头顶直直灌下——那里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府邸,牌匾上题篆刻的“唐”字,雕栏玉砌相映,朱门洞开。抬头的二楼雕刻着十三种瑞兽祥云的纹样,此刻,那崇明鸟和敦与兽两方浮雕中间窗户上,慢腾腾地布满了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