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沈竹晞贴着墙壁轻手轻脚地挪过去,面露疑色,“陆澜,我感觉里面像是在争吵。”
“阿袖,你呆在那里别动,也别用镜术。”他提醒道。
尖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吼出来,满腔怨怒几乎含蕴成实体的兵刃,狠厉地在空中杀伐。隔着厚厚的门,沈竹晞隐约听见一些字眼:“你……嗜杀无辜,满门性命……事已至此,绝不姑息!”
这声音虽然听起来像女子,语调却像那个师兄所说,莫非他生来就是女子的声音吗?
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脑际炸响,沈竹晞按住额头,霎时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将那些凌乱的线索珠子串起来:“陆澜,你说,是不是这个师妹杀了师门满门,却放走了她师兄,然后被师兄发现了?”
陆栖淮沉吟不语,蹙眉静思。
此时,暗室里人声愈发嘈杂,还夹杂另一道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和她断断续续的轻软语声,较之先前那师兄的声音更为温文和雅。在剑刃破空的巨响落定后,语声陡然抬高,便是他们二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放过我吧!”
紧接着又是冷哼,剑刃刺入体内变钝的声音:“你居然还敢说?”
“放过我吧!”女声重复着,吊起来凄厉地嘶吼,缠绵悱恻,令人落泪。
她似乎是难以平衡,按着伤处栽倒在地,沈竹晞觉得脚下的地板都不停震颤,随着她絮絮低落的声音响动:“师兄——到此时,我还叫你师兄。”
“我这一生,并非没有做过错事,却从未真正杀过一个人。”她剧烈地咳嗽喘息,似乎是被剑刺穿肺叶,她勉强提起气欲要再说,却被旁边人怒吼着打断。
“你未杀过人?!星窗上的血、三无阁一百多条人命去哪里了?这一声师兄,你还是送给一路上被杀的邪祟魔头去,我受不起!”那人显然是十分震怒,重重拍案,木屑飞溅在门上呲呲作响,“就算是那些邪祟,也不过残害几人的性命!哪里比的过你一下子便是一百一十六条人命!”
他气急扬手便是一掌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任她踉跄跌倒:“枉你自诩名门仙道,却是如此行径!琴河唐氏有哪一位后人不是人中之杰,隔街就是你先祖祠堂,你九泉之下如何敢与他们相见!”
里面的语声陡然停住下来,满室死寂,沈竹晞听到剑尖一寸一寸划过地板的声音。就在这时,陆栖淮拉过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下了“静”字,他只得按下疑惑,坐住静听。
“我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早知如此,我当初就是死,也要阻止师傅将你收进山门!”
“我今日就在这里剜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杀了你,给师门、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用力提起剑,就要刺瞎自己的眼睛!
“师兄,不要!”只听扑通一声,女子抱着他的腿猝然跪下,声嘶力竭地阻拦。她死死咬住对方握剑的手,不让剑尖移动分毫,全然不顾鲜血氤氲落了一地,汩汩地顺着罅隙流出门外。
那师兄似是气急:“放开!”他扬手便是当胸一剑,喷涌而出的血花炸裂在门上,击出一声声的闷响。
陆栖淮俯身看着地上的血痕,蹙眉:“这血有些奇怪,里面好像有蛊。”
他抓起腰间玉笛,并不吹奏,手指在孔上虚按出音符,无声震出的气浪在几滴血中溅起小小的涟漪,沈竹晞一下就看出那里面有米粒大小的透明物事缓缓蠕动,拖着一路血迹延伸远了。
“不对,这不是蛊,倒像是什么法术的引子。”云袖凑过来看,低声分析,“先前在日记里不是说唐姑娘是夺情者吗?这恐怕是什么反过来利用她能力的东西。”
“反过来?怎么反?”沈竹晞还要再问,却被陆栖淮按着手制止了。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陆栖淮再度拉着他向远离血迹的一方低身俯下,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揣度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他忽然一颔首,“朝微,你和云袖在这里守着,我去吹曲引蛊,看看里面的‘师妹’有没有反应。”
“那多危险啊!”沈竹晞一下子叫出声来,被旁边人紧捂住嘴,他连连挣扎,“你也不会医术,那东西万一到身体里去可怎么办?我……”
两人争执声骤停,暗室内被打断的语声忽然又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