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伊人本是一张纯真乖巧的娃娃脸,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不意外的让皇后紧缩的双眉微微松开。虞枝心看她一眼,忽而笑了,端端正正行了个长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前是姐姐浅薄了。可惜姐姐自幼丧父,家母只教我‘出嫁从夫’,竟是并未学过这般职责大义。却是比不上吴妹妹的家教门风,虽位卑言轻,已然能考虑到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了。想来妹妹是时刻准备好了襄助皇后娘娘为陛下分忧吧?”
你说我不尊皇后,我便说你、甚至你的家族都想你取而代之,杀人诛心莫过于是。吴伊人不傻,听得懂其中潜台词,一张小脸瞬间白了。仿佛能感觉到皇后刺下的怀疑目光几乎化作实质,又不知该如何分辨。
说来吴伊人也算是与虞枝心打过几次交道、领教过她一言不合便直言嘲讽的。既然今日仍是不长记性,虞枝心自然也不介意让她在尝一尝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的滋味。
“你够了!”眼见虞枝心以一敌多且不落下风,反倒是丽采女吴贵人之流连连失利,李嫔终于站不住了。转头来对虞枝心怒目而视:“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找遍了借口对皇后娘娘抗旨不尊吗?果然是得了陛下几日宠幸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是在挑衅皇后娘娘的威严吗?”
“嫔妾不敢,嫔妾是真心向娘娘请教。怪只怪丽采女和吴贵人打岔,才将话题越扯越远了啊。”虞枝心愈发无辜起来,一脸受伤的表情看了看李嫔又看了看皇后,只恨不能用热切的目光恶心死这两个人,情真意切的说道:“嫔妾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于陛下不过解闷解乏的小猫小狗儿;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与陛下伉俪情深,定然比嫔妾这般才进宫的新人更了解陛下,也更知道该如何劝诫陛下。”
她努力让自己想象上首座上那位是自家老祖宗,崇敬而孺慕的细声解释道:“若非娘娘有旨,嫔妾在陛下面前根本不敢胡乱说话,‘劝诫’这两个字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既然娘娘有旨,嫔妾须得遵旨,只好厚颜问个清楚。免得会错了意做错了事,对不住皇后娘娘的谆谆教导,嫔妾怕是要自责死了。”
“你——”
这一瞬间,李嫔深刻体会到丽采女与吴贵人同样的愤怒与无力感。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无耻,什么颠倒黑白的话都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李嫔娘娘是觉得嫔妾说的不对吗?”虞枝心笑的温良柔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仿佛一把刀子深深捅丨进丨去又拔丨出丨来:“娘娘进宫已有三年,比嫔妾年长了不少,既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深得皇后娘娘的信任。想来李嫔娘娘比嫔妾懂事的多,也知道该如何侍奉陛下与皇后娘娘。若是嫔妾有哪里说错了,还请娘娘千万不吝赐教,也让嫔妾能好好领会皇后娘娘的旨意,不负皇后娘娘的信任。”
“好了!你们都给本宫闭嘴!”皇后深深吸气,全然没想到不过顺口一句下马威,竟然能让她们扯出这么多有的没的。可见自己病着的这段时日,后宫里已是什么妖魔鬼怪四起作乱。一看就是个狐媚子的丽采女、面憨心黑野心勃勃的吴贵人、还有个越活越回去了的李嫔——
若是能给她时间,她一定要好好整治这后宫的乌烟瘴气。可今日不行,浑身力气的流逝让她明白,不能在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了。
虞枝心不过是个惯会胡搅蛮缠的女人,要收拾她并不难。皇后沉声道:“虞贵人说了这么多,本宫听来仍是不明白嫔妃的言行规矩罢了。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今日起便回去抄宫规二十遍,什么时候把规矩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行你嫔妃的职责,好好尽心伺候陛下。”
余光瞟到得意洋洋的丽采女,慢悠悠的加上一句:“丽采女对上不尊,出言不逊,罚抄经百卷,禁足十日。”
“皇后娘娘!婢妾冤枉啊!”王玲珑哪想到自己明明是“胜利”的一方,好端端怎地也会被罚。忙跪下申辩:“婢妾是为娘娘您说话的,都是那个虞贵人——”
“抄经两百卷,禁足二十日!”皇后垂眸看她,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若再不知悔改,本宫便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让你抄个十年八载的。”
丽采女打了个寒战,终于是老实了:“婢妾知罪,婢妾认罚!”
“虞贵人,你呢?”
虞枝心今日一番嚣张跋扈,赌的本就是得罪了皇后能借机消停一段时日,罚抄宫规和变相撤牌子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结果。只面上定是委屈难过又不甘心的。迫于皇后的压制,得意忘形的虞贵人被一招打回原形,委委屈屈的谢过皇后恩典,终是站在一旁不敢再开口了。
“好了,来说正事吧。”皇后轻咳了一阵,将头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容妃:“本宫听说周庶人一案有诸多疑点尚未查清楚,怎么就急慌慌的把白宝林打下大狱了?皇上信任于你,着你主审此案,你可不能为了功绩便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拿个白宝林屈打成招,倒让真凶逍遥法外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容妃却是从容不迫,福身娓娓回道:“禀皇后娘娘,周宝林一案并未了结,只因目前证据都指向白宝林,而她并不肯自辩才被陛下下令关进宗人府候审。陛下又令宗人府、内务府和慎刑司继续调查,至于再查到了什么线索,臣妾却不得而知了。”
“你不知道?”皇后飞快的看了李嫔一眼,李嫔赶忙低头装死。她虽让人探听消息,也知道陛下并未准备让白宝林顶罪结案,但难得能有在皇后面前告容妃黑状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容妃气定神闲的躬身应道:“陛下并未让臣妾跟着查,臣妾不敢妄自打听。皇后娘娘若是要了解进展,请宣内务府、宗人府及慎刑司总管前来。”
皇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好。宣内务府、宗人府和慎刑司总管。本宫倒要好好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上心,可查出些什么来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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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怎么都在吐槽皇后啊23333,不要把赵熠的后宫代入甄嬛传或者金枝欲孽啊,皇后的话,其实……emmm……代入贾南风更合适?
赵熠和司马衷处境是很像的,太傅主政外戚专权,他一个皇帝在权臣和权臣的女儿们眼里根本没排面。皇后是个规矩人不会和贾南风一样乱搞,但也根本不care皇帝的好吗?
对皇后来说她的目的就是管理后宫以及培养下一代皇帝,以前想着能自己生一个还和皇帝演一演举案齐眉,现在都发现皇帝想搞死她了(至少是发现被下毒了,把太医给她治病的药停了才有所好转)
,这要不是皇帝还没生出鹅子来,她直接让皇帝暴毙自己当太后不香吗?
皇后针对女主不是出于争宠,是因为女主不是她选中的生皇子工具妃。皇后基本上是和李嫔一头,押宝押的是白氏。而女主是容妃一派的,以女主得宠程度如果率先生皇子,说不定会促成沈相与皇帝结盟动摇孔家的地位,这才是她一开始就要压女主侍寝的原因
真的,皇后根本不屑于争宠耍心机,她对后宫就是碾压,撕也是直接跟皇帝当面打脸当面撕→_→
第21章 .秋夜雨
皇后娘娘急招,三司总管不敢怠慢。不过两刻钟后,几人便已来齐,向皇后叩首请安不提。
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好,喝了一碗药,又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今日招各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不必本宫再赘言。你们查到了什么,尽管一字不漏的说给本宫知晓。”
三位总管对视一眼,推了宗人府主事奏对。其实大部分皆是先时在容妃手里已经查到的“证据”和口供,只因关键的秋月和小李子公公都已经死了,便是深挖也查不出什么来。
“周庶人的死因就没什么疑点么?”李嫔看着皇后越发没精神的模样,心下不免有几分着急,索性打断了那位老大人慢慢叨叨的之乎者也,直接出言问道:“她是如何偷偷跑出来、如何不被人发现的一路从冷宫到了御花园,又是怎么上了那艘破船的?照你们说的,是直到船翻了才被宫女发现求救,难道她在船上就不知道自己呼救吗?”
宗人府主事须发皆白年岁不小,被李嫔一连串问题问的一梗,想了一会儿才悠悠疑道:“莫不是微臣方才说漏了么?周庶人体内查出大量曼陀罗花的成分,想来上船时神志已是不清,也分不出船是不是漏水的。至于她是如何躲过巡查的守卫到的御花园太液池,这个恐怕就要问问宫中禁卫统领了。”
内务府总管一听就他这话疑似想甩锅给禁卫军,恐要得罪了人,急忙圆场道:“禁卫军主防外敌,而冷宫就在御花园左近,奴才等做过验证,想要趁夜摸黑从树丛中穿到太液池旁并不算难。若要说疑点,倒是这曼陀罗花颇为可疑。”
“曼陀罗花?”李嫔一扬眉,总算听到了想要的信息。便催促道:“你说说,这曼陀罗花有什么不对?”
内务府总管便道:“奴才等先前就想过,凶手给周庶人喂下大量曼陀罗花恐怕是为了让周庶人神志昏沉不知自救,确保能置周庶人于死地。然这样一来,周庶人又如何能清醒着自己上了那条船?若是她已经昏迷,必有旁人负责将她送上船,那么做这一切的又是何人?”
李嫔眼睛一亮,忙道:“秋月那贱婢的供词中可并未提及此事。”
内务府总管连连点头:“若是有人相助,那人便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只是奴才等查了这几日也并未查到相关线索,因此才无法定案。”
李嫔欣慰的松了口气,邀功般看了一眼皇后,又转头继续问道:“据本宫所知,曼陀罗花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花草。若是能找到谁用过此物,或许也能作为本案的一个线索吧。”
“李嫔娘娘所言极是。”内务府总管道:“不过奴才等询问过太医院,最近并无哪位宫人或主子娘娘拿过这味药,太医院的药库亦无失窃痕迹,怕是查起来并不容易。”
“也就是说,如今想要查明案件,需查清楚周氏是如何被下了药,又如何上了船。”皇后强打精神,坐正了身子挑眉责问:“如此重要的信息,你们为何不报与陛下深查?!”
几位管事连喊冤枉:“奴才等不敢懈怠,自是报给了刘公公处,陛下亦下令严查。”
“可这都几天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无。”皇后不满斥道。沉吟片刻,果断做下决定:“左右能做到这些的都是后宫中人,内务府即刻搜宫,若有抵抗者拿下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