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食材齐全,宫保鸡丁的用料自然都是有的。
杨小葵略有些紧张地在连盼的注视之下炒了一盘鸡丁。
其实火候应该过了一些,连盼是全程围观的,自然心里有数。
再者她没有用过这个厨房,对器具有些不熟悉,也算是情有可原。
连盼伸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有点老,不过花生米炸的还不错,黄瓜也比较嫩,总得来说,还过得去。
汪令雪的确没骗她。
如果一个没有正式拜师学过艺的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水准,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有天分了。
毕竟连盼吃了这么多年御膳房和自己的菜,嘴早已不知刁成什么样子了。
连盼在吃的时候,杨小葵就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在看。
这盘宫保鸡丁,她从前就趁胖厨师不在的时候偷偷做过好几次了,一旦条件允许,她就会带上口罩,悄悄溜到外面查看客人的反应。
客人的反应每次都很好,全部吃光,有的人甚至会用很夸张地语调说,“这个宫保鸡丁真的好好吃哦!”
在见惯了大家惊艳的表情之后,再看连盼平平淡淡、毫无惊喜的脸,杨小葵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失落。
对方显然不觉得她这盘菜怎么样。
说实在的,杨小葵工作的地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街边餐馆,来吃饭的多半是附近的学生和工地上工作的农民工,这些人要么脑力消耗大,要么体力消耗大,对饭菜的要求其实并不那么高,所以她的宫保鸡丁才格外受欢迎。
但是就连盼这种,从几岁就在御膳房摸爬打滚的人来说,这一盘菜,只能算是普通,甚至还有很多缺点。
连盼简单点评了一下之后,见女孩只是嗯了一声,知道她大概是不太相信,也没多说话,直接开火,就用女孩刚才剩余的材料,又炒了一盘宫保鸡丁。
因为剩余的材料并不多,所以炒出来的菜份量很少吗,用白瓷碗碟装着,中央一小撮。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立刻就显露了她摆盘的功夫。
一圆勺下去,刚好把锅里的宫保鸡丁全部盛起,反扣在了碟子中央。
碟子边缘,一点油星不沾,要是隔远看,说不定还以为是什么精致的大法餐之类的呢。
杨小葵久在后厨,是见过厨师摆盘的,大家背上都会背一块白沙帐子,有时候隔热,有时候就是用来擦碗碟里盛菜时多出来的油星之类的。
毕竟盛菜的时候,盘子边缘或多或少都会沾上一点油渍,擦了比较好看。当然胖师傅并不讲究这些,只有杨小葵帮忙上菜的时候才会擦掉盘子边缘的这些东西。
但是连盼这一下,行云流水,一点油星都没沾。
杨小葵也不知是连盼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功夫好,心里头有点吃惊,但没有说出来。
连盼盛好了菜便递了双筷子给她,杨小葵接过筷子,犹豫了一下,小心取下口罩,尝了一口她做的宫保鸡丁。
做菜不是人人都会做,但吃菜是人人都会吃的。
她才吃了一口,心里头顿时就明白了连盼的段数——真是高下立见,两人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方才连盼所说她出现的问题,全部都在这一小碟宫保鸡丁里解决了。
杨小葵尝了一口之后,接着又夹了好几次,到最后直接拿着碟子,把连盼炒的一小碟宫保鸡丁全给吃了。
吃完她嘴也没擦,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厨房里,哐啷一下就给她磕了个头。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连盼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杨小葵已经跪在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了下来。
说实在的,在古代,拜师学艺,磕头是很常见的。俗话说,师父如父,师母如母,对待师傅可都是要像对待父母那样孝顺的,拜师礼也十分慎重,确实是要行大礼的。
不过连盼已经来了现代,知道现代人讲究平等,早已入乡随俗,她的确是想收几个徒弟,将师傅教给她的手艺发扬光大,但真没想过让自己的徒弟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
真准备去拉杨小葵呢,厨房的门突然开了,严易手里拿了一盒巧克力正推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厨房里这一幕。
一个脸上长了一块大胎记的女孩跪在地上,连盼楞在一旁。
杨小葵相貌可怖,连盼又在这边发愣,严易当即出言呵斥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久在高位,不笑时本来就威压逼人,何况此刻表情不善,杨小葵目光才刚刚和他对上,整个人便顿时如同着了火一样,连忙去拉自己的口罩想要带上。
口罩原本只是摘下挂在她一边的耳朵上,不知道是严易这句呵斥吓到了她还是怎样,杨小葵手掌抖的厉害,口罩一下子从耳朵上被扯了下来,反而落到了地上。
她跪在地上慌乱地捡口罩,连盼看着心疼,连忙起身去拉她。
摸到了口罩,她低着头带上,似乎这才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惴惴不安地站到了连盼身旁,但却一直是低着头,不敢看严易。
她越是这样,严易越是不喜,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他皱着眉问连盼,“怎么回事?”
连盼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杨小葵在一旁脖子都快缩到衣领子里面去了,连盼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只能扯着严易先出去。
“我打算让她去食园里帮忙。”
严易目光微微往里扫了一眼,那个女孩显然也很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不过应当是没想到严易会往这边来看,接触到他的目光后,立刻又垂下了头,刘海都快把整张脸给遮住了,弄得跟贞子似的,严易无端看着就有些心烦。
“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脸上有胎记倒是其次,主要是太过自卑胆小,言行举止,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他声音不小,两人就站在门口说话,想必杨小葵也听得见,连盼闻言,立刻伸手扯了扯严易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意思很明显,叫他别这样,让人听见,多少也算是伤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