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手里难得一本书都没拿,正坐在灰色长毛地毯上,修长的腿随意曲起,一手支着太阳穴,别致的灰绿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种专注的程度,就像她脸上开出了一朵黑色大丽花。
……
她转开视线:
“……伽俐雷,我们家的冰箱在读泛灵论?”
“准确来说,艾斯博克斯的阅读范围早已超越了泛灵论,夫人。”
伽俐雷漂浮在一边,向李文森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
“伽俐雷在西路公寓五号开展了阅读周活动,所有的电器都参加了本次学习,而至于艾斯博克斯,它目前已经学习到了《尼克马可伦.理学》。”
李文森:“……”
身为一台正儿八经的冰箱,只要会制冷就行了,为什么要读伦.理学?
“还有,您居然记错了伽俐雷德名字,伽俐雷真伤心。”
伽俐雷轻快地说:
“如果您想喊先生,请称呼他为‘蜜糖’、“宝贝儿’或‘甜心’,总而言之,系统限定伽俐雷只能被叫作伽俐雷,不能被叫做‘乔伽俐雷’。”
……
李文森把零食堆在地上,盘腿坐在地毯的另一端,从包里抽出曹云山的诊断报告,又从沙发低搬出一叠小腿高的数据表格来,放在茶几上。
小小的茶几如同山丘,刚好挡在她和乔伊之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
整整一个小时,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动、不呼吸、不说话。就好像她是一头闯进咖啡厅的史前猛犸象。
李文森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最终确认窗外没有什么不明飞行物在环绕,墙壁上也没有什么异形生物爬进来。
那他到底在看什么?
她?
嘿,男孩,她是基因突变了还是怎么着。
李文森拆开一袋薯片,开始工作。
前段时间又是地下室冰库爆炸,又是被人从十七楼推下,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导致她现在手头上积压的事就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积雪一样终年不化。
她竭力让自己忽略乔伊的视线,把注意力放在纸张密密麻麻如同天书一般的公式上。
这些都是统计处直接报给她的文件,一般的统计无需她自己开口,自有研究生抢着帮她做好,只为了在她的论文角落里留下一个不显眼的名字。
……
李文森盯着白纸上那一行扭曲的数字,用铅笔在旁边打了一个叉,写下批注,五分钟后又发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写下了同一句批注。
时间滴滴答答,一分钟如一年。
眨眼十年过去,李文森终于忍不住从浩海一般数字里浮出水面:
“乔伊。”
良久。
“嗯?”
“我在工作。”
“我知道你在工作。”
乔伊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毯上,盯着她,就像一只猫盯着半空中转动的毛线球:
“so?”
“……”
李文森放下手里的文件:
“so,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
“当然不能。”
李文森刚张开嘴,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
“哦,文森特,别打扰我,我在思考。”
“……”
她想起来了。
这倒真是乔伊的习惯。
当他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就会这样席地而坐,盯着他思索的对象,不吃不喝地盯到他思考出结果来。
据说这样可以帮他理清思路,创造灵感。
不过能让乔伊觉得难以解决的时候极少,她认识他七年,这也不过是第二次。
只是不凑巧,上一次他思索的对像,是上帝耶和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