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屏幕光线落进乔伊的眸子里,使那双漂亮的眸子看上去像某种无机质的宝石,总之不是一个人类,更和“烹饪”这种词搭不上半毛钱的边。
……
“为了防止我的未婚妻在结婚前夕用各种各样神奇的借口悔婚,我总要先学会怎么烹饪,逐项消除她的借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半晌,乔伊冷淡地说:
“如果因为不会做饭的缘故被她悔婚,那绝对会成为他一生中最蠢的事,没有之一。
道格拉斯别过头,忍住不断耸动的肩膀:
“所以你现在学会了吗?”
“……”
又是好半晌。
乔伊拿起手上的dna提取上清液,神情越发清冷高深不可直视:
“我总会学会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
现在已经下午六点多,夕阳大片大片地铺在山岗上,灌木丛里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一盏一盏仿佛流萤火。
二十分钟后。
乔伊拿起两张dn□□段卡。
一张属于现在的李文森。
另一张属于安妮——李文森的法国养父母还活着时给她取的名字。
他当然知道李文森曾叫安妮,这个名字在她拥有新养父时被更改,她不说,他也就不曾提起,直到他从李文森那个叫“jane doe”的朋友给她做的个人秘密通讯网页里,才发现她另一个称呼。
——安。
安妮和安。
多么相似。
李文森的档案没有一丝作假的痕迹。她被遗弃在法国敦刻尔克一座教堂门外,曾有一对温和的养父母,在巴黎开一家小书店。她养过一只叫达-芬奇的猫,这只猫死于1999年的一个冬天。
从小到大,她拿到的奖状,参加的比赛,爱过的男孩,都是真实的。
变故出现在十年前。
她的养父母在一次火灾中丧生,家里的书、cd、家具一夜间化为灰烬,而她不知为什么,几乎毫发无伤地从焚成灰烬的书店废墟中爬了出来,流落于巴黎街头,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混迹在一起,在巴黎的桥洞下度过她人生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她的履历如此真实可信,每一段经历都能找到相对应证人,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过去。
直到不久之前。
伽俐雷第一次与他摊牌并试图杀死他时,它告诉他,它放大还原了李文森档案袋里的所有照片,剃去皮肉,修复指纹、回归骨头……最终发现,十年前那个叫安妮的小女孩,与那个从尸体、灰烬和废墟里爬出来的李文森,或许,maybe,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没有痕迹,没有过去,安妮和安是一个谜。
安妮出现的时候,世界上没有安。
而当安出现的时候。
安妮,消失了。
……
“我倒觉得你不必这么谨慎。”
道格拉斯按住太阳穴,思考、洞察和清醒的一切都使他头疼:
“安或许只是安妮的昵称,我们刚才已经对比过指纹了,就算是同卵双生子,指纹也不会一模一样。”
人的指纹在母腹中几个月以后才形成,受后天影响。
伽俐雷飘在天花板上,冷冰冰的电子眼二十四小时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对于夫人的身份它有自己的证据和见解,但乔伊没有让它说话,它就不会说话……因为对机器人来说,“自己的见解”这个形容并不存在,它们没有“自我”的概念。
乔伊也没有说话。
他举起手里的dn□□段,眼神微凝。
现下用于测定dna的方法大多是str法,即用同一个串联短重复片段的位置上的重复区域来区分个体。但这个方法并不谨慎,乔伊小心地选择了用单核苷酸多态性来验证这两份样本的差别。
时间关系无法做全基因测序,单核苷酸多态性已经是他现下能使用的最精确的方式。
但……
“dna也完全一样对吧?”
道格拉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一只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头:
“我就说了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安和安妮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即便是用单核苷酸作为区别点两个人基因完全一致的概率有13.4%,也无法解释她们的指纹为什么会相同。”
他放下杯子:
“我现在倒比较担心那个数学家的事,还有之前那个百慕大三角之谜……乔伊,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哭着求我来中国找你要一份报告,没错就是我上次给你的那段马来西亚富商的骨头,老实说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哦,百慕大。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在美国佛罗里达半岛发生的神秘失踪事件,知名度甚高,简直家喻户晓,可以一直追溯到1840年法国“罗沙里号”,这艘运载大批香水的船只在古巴附近忽然失去联络,数星期后在百慕大三角出现。船只没有任何损坏痕迹,货仓里的货物完好无损,甚至连水果都未曾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