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寻常世界,然而李文森的猫却是一只不爱走寻常路的猫。
列奥纳多不仅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同名,连艺术气质都如出一辙——看看乔伊以前被猫爪践踏的那些被单就知道,完完全全的明暗渐进画法,十足的佛罗伦萨画派,数量多的足以开一个画展。
更邪门的是,它每次都能用爪子把桌上他的杯子、书籍和纸笔扫落到地上,仿佛分得清桌上的杯子哪只是李文森的哪只是乔伊的,公然挑衅的心思极其恶毒,且没有一点好猫该有的道德素养——身为一只还没来得及被阉割的公猫,它居然敢躺在女主人的怀里,还明目张胆在女主人的床边做了一个小窝。
这件事直接引发了列奥纳多和乔伊之间长达多年的战争,以至于——
“猫跑到阁楼上很奇怪吗?列奥纳多以前也经常在外面浪一个月不见踪影,你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要审问我二十分钟吧?”
李文森按了按太阳穴:
“你是个成年人,乔伊,为什么总和我的猫过不去?”
“是它先挑衅我……”
乔伊看到李文森的脸色,立刻识相地改口:
“虽然我们曾经彼此挑衅过,但如今已经成为了难得一见的至交好友,我上次还请它吃巧克力,你看见了的。”
“你上次还把它用胶布捆起来,我也看见了。”
李文森笑了:
“如果你想赶走列奥纳多,那就把我一起赶走好了,讲真这个招数你好几年前就用烂了,上次你说列奥纳多对你冷笑,上上次你说列奥纳多在你床上打滚,而这次明明它每天都回家了你又话里话外暗示它失踪很久根本没回来过……我的猫是成精了吗?”
“……”
本来就没有什么猫叫。
这只不识趣的猫正好端端地躺在冰箱最底下一层的漆黑袋子里,身下垫着一盒冰欺凌,已经死了好几个月,如果会叫,那真是成精了。
乔伊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书,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
“我不是在审讯你,只是随口问问。”
“你的’随口问问’比得上fbi。”
李文森笑了:
“发声方位是十点钟方向还是九点钟方向,听到时是睡着还是醒着,听到猫叫前又没有做梦,听到的猫叫是什么样子的……这还真是’随口问问’。”
乔伊:“你听到的猫叫是什么样子?”
李文森:“喵喵喵。”
“……”
“不然呢,你让它哈哈哈么?”
“……”
……
李文森放下咖啡,起身披上外套:
“这个话题不要再讨论了……上午有快递电话来,我出去收个件顺便去趟沃尔玛,你要带什么?”
“显微镜。”
“……沃尔玛不卖这个。”
“离心机。”
“……也不卖。”
“这家超级市场开着有什么价值?”
乔伊翻过一页书,神情勉强:
“那就带一些猫罐头,猫粮几个月前就没了,列奥纳多每天吃什么?”
“你真是看不起我的猫。”
李文森打开门,俯身系鞋带,闻言又笑了:
“要说起自理能力我的猫比你强多了,压根不需要我操心,饿了就会自己找吃的。”
“这个判断并不公平。”
乔伊抬起头,隔着玄关望她,李文森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有理有据的言论,结果还没系好鞋带就听他冷淡地说:
“我饿了也会自己找吃的。”
“……”
……
她瘫痪在床的祖父乔伊居然会爬起来觅食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咔嚓”一声,门锁卡住的声音远远传来,乔伊仍坐在扶手椅上,动作、姿势都和李文森离开之前别无两样,只是她的身影一消失,他的脸就藏在阴影里。
书还是那本书,窗还是那扇窗。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连阳光的角度都未曾移动一下,却就是让人觉得,客厅里的气氛随着李文森那声轻巧的关门声,陡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