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照片也滑落出来,是法医从沈城裤子口袋里找到的几样随身小物,她潦草地瞥了一眼,图片上是一块太妃巧克力,一把沈城用过了多年的瑞士军刀,和一个熟悉的圆环状物品……那惊鸿一瞥间,似有什么光亮飞快地从她脑海中掠过,却终究因为时间紧迫,擦肩而过。
……
“我能帮你们。”
她站在他面前,面色因不健康透出一种灰败,却仍然清楚地、冷静地说:
“相信我,我能帮你们……这件事情没刘易斯想的那么简单,你们找到了谁?是不是陈郁告诉了你们什么?他说了什么?”
……
哦,陈郁。
漆黑长廊里,紧闭的门窗不透一丝光线,却有清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她的额角。
老警察听到这个名字才微微有些反应,抬起头平静地说:
“陈郁已经死了。”
……
这里距离城市与人烟五十公里,李文森却觉得的思绪一下被放空至云端,与尘世的距离比星空更遥远。
“他死前一直在演算着一种看不懂的公式,和你一样不爱睡觉,也无心吃饭。我劝他休息,他却说他来不及……直到有一天清晨,他用一块磨薄的铁片割开自己的动脉,我才知道,他是真的来不及。”
老警察从裤腰上拿下一串钥匙,慢慢从她身边经过,手指不知经历了多少故事,死亡和鲜血都波澜不惊。
李文森只能听到他苍老的声音,从长廊那头顺着风远远送来——
“我从那一刻开始,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科学家。”
老人慢慢地说:
“这并不是一个荣耀的称呼……而是一种孤独。”
……
……
……
素银指针,浅色盘面,李文森回到西路公寓五号时,分针不早不迟,正好指在时钟中央。
十二点了。
伽俐雷为她留了一盏昏黄小灯,于是整个客厅的全貌就这样在她眼前逐渐展开,像一副旧时代里的油墨画。
公寓里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书架立在那里,书不见了,茶几上乔伊的墨水还在那里,笔不见了,窗台边的钢琴还在那里,弹钢琴的人不见了,只剩素白色的窗帘在微风里起起伏伏。夜色里盛开着几枝山花。
乔伊走了。
李文森站在玄关门口,身上还穿着离开那条长裙。
有那么一分钟,时间在她身上凝固成了水滴,每一秒钟过去,就嘀嗒一声落下来,直到她的裙摆浸满了水,直到她全身都是海水冰凉的气味。
乔伊走了。是真的走了。
李文森垂下眼眸,慢慢伸出自己的左手。
暗淡光线下,她苍白的手指如同笼着一层薄薄的光,在虚无里握了一握,又握了一握。
随即她收回手,俯身在玄关换鞋,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伽俐雷立在一边,看着李文森的动作,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掏出一块小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电子眼。
电视机:“……”这个智障。
……
李文森倒像真没被乔伊的离开影响到,她累极了,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脏,直接穿过长廊,从杂物间里翻出一床不知道多久没清洗过的被子,好像还是她在地下冰库受伤之前用的,当时乔伊说洗衣机坏了,就这样极其顺手把她抱进了自己卧室。
她脚踝疼极了,一路拖着被子往回走,伽俐雷看得心惊胆战。
路过客厅拐脚时,不经意抬头,恰好看见冰箱边的白板上记着一句好几个月前的话
——2016年1月18日,乔伊摧毁客厅一次。
明明还是初春来临时发生的事,现在回想,却恍如隔世。
李文森不再看它,随手把它摘下,扔进垃圾桶。
……
她房间之前被乔伊拿来当书库,现在想必一团乱,干脆把被子铺在客厅地毯上,打算将就一夜。
“我们已经签了协议,你是我的。”
去吧台倒水时,乔伊端着水杯站在她身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绝: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回避我,诸如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不见我,言语回避、精神疏远等一切包含在’回避’这个词条下的项目,我都不接受。”
“……你是脑子里进了多少福尔马林,才想把我和你绑在一起?”
那是乔伊刚刚逼她签“卖身契”时发生的事,她对这种剥夺自由的中世纪契约非常抵触,字里行间都带着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