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
……
海岛夏季来的早,却因海风穿过长街而不觉得闷热。小贩用长袖在乔伊面前晃了两晃,才见眼前的穿着气质皆不凡的男人,终于从某种怔然的沉思里回过神来。
“这个表情一定是想太太了?先生你刚结婚吧?只有刚结婚的男人才会想太太,结婚两年以上的,看都不愿看咯。”
小贩揶揄地笑了,很有经验的样子:
“现在海鲜价格贵,难得看到一个男人单独出来为太太买菜了,我给您算便宜一点……这里一共五百一十八,就算你您五百吧,您拿好。”
“等等。”
乔伊指了指刚才李文森挑过的那只螃蟹:
“帮我换一只螃蟹,我要这只。”
小贩愣了一下,随即麻利地用稻草把那只螃蟹捆起来:
“先生眼光真是好呢,能一眼看出’二母’螃蟹的年轻人不多了,哦,’二母’就是一只母螃蟹怀着小螃蟹的那种,除了专门的渔民,都是一些有经验的老人才能一眼看出来……”
“……”
地上是斑斑的栏杆的影子,地面污脏得发黑,陈旧而油腻。乔伊微微垂下眼眸,往身边方才李文森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里没有他的妻子。
海风拂过长街,那里空无一人。
……
“17小时零5分钟。”
世上最轻松的人无非两类,一是死人,二是将死之人。刘易斯十指交叉,脸上虽有久未休息的疲倦,仍透着一种强大的冷静:
“你还有17小时零5分钟可活,17个小时后,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被执行注射死。”
对面的男人兴致缺缺地抿了一口冷咖啡:
“哦。”
“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们不说。”
咖啡放在两人中间,渐渐凉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近半个小时。
“我不明白你、李文森、沈城,或者还有的其他人,为什么宁愿自己赴死也不肯把真相说出口……但沈城已经死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刘易斯看了一眼腕表,语气平静:
“曹云山,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沈城?”
“这从何说起?”
曹云山笑了:
“人证物证具在,连名侦探乔伊都告诉你我是凶手,你知道他名气有多大吧,还有什么可怀疑?”
“因为我事后才想起,乔伊从头到尾只说过你是凶手。”
却从没说过,他是谋杀谁的凶手。
乔伊,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游戏,他要十分小心,才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他言辞的陷阱。
刘易斯盯着曹云山的眼睛:
“或者我们换个问法,杀死沈城的,究竟是不是人?”
……
杀死沈城的,不是人。
李文森这句话实在太匪夷所思。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普通的谋杀案,恐怕会在第一秒就把问题归结为李文森精神有问题。
但从一开始,这几宗谋杀案就处处透着违和。
案发现场的萨瓦蒂尼香水、曹云山过于完美的谋杀动机、沈城偷李文森戒指、陈郁莫名其妙自杀……这种违和在曹云山作证李文森谋杀时达到了巅峰,正常人态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曹云山是文森八年好友,却一夕叛变,宁做伪证也要把她投入监狱,再加上他今天听到的话……
如果李文森明知曹云山不是凶手,她为什么一直不开口?
刘易斯仍是十指交叉、平平静静的姿态,静默中自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发誓,只要有一丝证明你清白的可能,我就会在接在来十七个小时里为你争取缓刑空间,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保你不死。”
曹云山抿了一口冷咖啡,闻言,蓦地笑了。
十七个小时?
可哪里来的十七个小时?没有人有十七个小时了。死不死刑有什么关系?毁不毁灭有什么关系?李文森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因为一旦游戏开始,他们都要死了。
他们,都要死了。
午后的阳光从囚窗里漫溢进来,曹云山伸出手指,在阳光里虚虚地一握,又一握,在刘易斯惊愕的目光里,低低地笑起来:
“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