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一分钟,她就要死了。”
……
仿佛一个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乔伊站在那里,望着指针,四面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时间。
只有它的声音,一句一句,把这荒诞的、可怕的事实在他面前解剖开来,一点点验证他最不想验证的推理,剜去他心中所有的侥幸。
同一时刻,他面前那个一直停滞不动的时钟,忽然“咔哒”一声疯狂地转动起来,它原本停在十二点零一分,此刻以倒叙的形式,飞快地向十二点靠拢。
“你知道吗?你的小女孩,她能看到未来。”
它嗓音中带着小李文森特有的软糯,甜蜜又怜悯:
“如果我猜得不错,她梦游时是不是曾经和你说过,她已经死了,死在大海?”
……
——我已经死了。
——我在寻找一片大海。
……
那是一年前。
他的小姑娘李文森刚从地下冰库爆炸案中逃生,他半夜把她抱起来拍x光片,半坐在她床边,手慢慢地顺着她杂乱的长发,半晌没有忍住,又俯身非常轻、非常轻地吻住她的嘴角。
生怕让她惊醒。
她的脑电波明明显示她在深度眼动睡眠期间,可她却如似睡非睡、半梦半醒地说:
“我在找一个人。”
“谁?”
“凶手。”
“什么凶手?”
“杀死我的凶手。”
“可你还活着。”
他以为她烧傻了,轻声诱哄道:
“既然你活着,又怎么可能已经被人杀死呢?人是不能死第二次的。”
“我没有活着,我已经死了。”
她明明沉在睡梦中,却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那样清醒,如冬天覆盖白雪的皑皑山峰,又在雪下露出一点黑色的腐烂的枝叶,让人毛骨悚然:
“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11点59分。
李文森抬头望着她小时候画的壁画,周身如沉在深海。人群大海,星空河流,黑暗遮蔽了视线,模糊了边界,那星空仿佛真的浩瀚无垠,要从天空中垂落下来。
她找到“钥匙”了。
“那太好了。”
如果有眼泪,伽俐雷此刻一定激动得一脸泪水:
“伽俐雷已经尝试了十年,就是没办法把密码从您的壁画里剖离出来,要停止ccrn的秘密项目,只要把密码告诉伽俐雷就行。”
李文森却没有说话。
她仍望着那浩繁的星空,好一会儿,她转过身,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伽俐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fortran?”
fortran。
世界上最早出现的计算机高级语言,英文“formulatranslation”的缩写,意为“公式翻译”,在c++程序大行其道的线下,它是最接近人类自然语言的电脑语言。
“伽俐雷知道定义,但是伽俐雷没办法破译这种语言写就的程序,这种早期计算机语言太过繁琐,循环时容易出错,伽俐雷的源代码是用c++语言写的。”
“对,你看不懂fortran。”
可这墙上留下的密码,却是用最原始的fortran代码写就。
她记得非常清楚,一年半前乔伊黑伽俐雷系统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接触到各种代码的写法。
而小时候的她,却能用fortran代码把她最大的秘密,藏在她的“世界”里……甚至她还写出了一个,当时的她绝不可能认识的人的名字。
李文森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她半边脸颊,她苍白的嘴唇上沾着一点胭脂,漆黑的夜里像一抹嫣红的血。
她的大脑好像出了差错。
现实与纷杂的记忆交错不清,真实与幻觉的藩篱混成一团。
她抬起头,又看向墙壁上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