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亲眼见到原本相敬如宾的一对凤凰仅在短短几年内就拥有了缠绵悱恻,难以割舍的爱情。
他开始起疑,却仍是不信。
孩子,你的怀疑是正确的。族中长老说,他们那毕竟是特例,魂灵之间的契合度原本就很高,灵契只是推波助澜了罢。
其实凤族契约没有白松鹤说的简单。
这灵契确实神奇,相爱或是有缘的人结契后,感情会越来越深。可若是与不相爱或魂灵不契合之人结了契,就会成为一对怨偶。既无法摆脱契约的限制,又不能做到与伴侣灵魂相合,这痛苦可是比思念成疾还要难受千百倍。
所以对凤族而言,凡事都可随性而为,唯独结契之事需要三思再三思。
说实话,结契之事发生后,风涅原以为他会遭受后者之苦。
却不曾想,他如今面临的,是仅见到路明遥把他尝过的饼给吃下后,心里会泛起诡异满足感的情境。
加上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即使再不愿意,他也必须正视路明遥的元魂恰巧与他有着极高契合度的事实。
元魂有着极高契合度是什么样的感受?
风涅凝视着面前雪衣墨发的男子,双眸深邃莫测。
大概是那日明明被他的气息不经意又嚣张地触碰了元神,却不仅不反感,反而还有一丝留恋的感觉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是路明遥?
他是那么地憎恨着仙道,想到就会怨愤难眠的程度,现在却要努力控制自己,绝不能爱上眼前这位来自上仙界的人。
整件事简直玄乎得让他有些头疼。
低头间,风涅无意见到食盒边放着的一杯茶。
按时间算应该已经泡好许久,却被人用灵力保存下来,近看还能见到水面不停往上冒的热气。
风涅看了路明遥一眼,在桌子的另一边与他面对面坐下。
他的视线落在茶水上,伸手握住温热的紫砂杯时,思绪又飘回几个时辰前。
仇天闵离开给路明遥端茶后,风涅熬不过路明遥的催促,便无奈地走到他面前接受了他分享食物的好意。
岂知敖明月这小丫头小心思倒不少,送饼之前估计已经猜到他会和路明遥在一起,又或是认为他会像之前那般为了捣乱,故意抢走她给路明遥的食物,竟往饼里偷偷放了凤族最最讨厌的食材。
见到他的脸色变得苦青,路明遥还笑出了声:这就让你涨涨记性,惹谁都别惹怒人家小姑娘。
风涅青着脸把剩下的饼丢到一旁,企图寻找能够漱口的东西:是你惹来的烂桃花。
路明遥故作哀愁道:或许我真的太出色了,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我其实也很苦恼。
风涅真想让外边的人看看,看一看他们表面清冷的宫主自负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路明遥对着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书卷,边往书架子深处走去边悠悠道:天闵马上就会把茶端来了,太铃花茶味道极好,定能洗去你嘴中厌恶的味道。
他这话刚说完仇天闵就进来了,端盘里的茶水只有一杯。
仇天闵无奈道:抱歉宫主,太铃花茶与其他茶叶不同,所有过程都是按量估计,我无法均多一杯出来。
路明遥很大方:没事,都给风涅吧。
仇天闵也没说什么,把端盘放在桌上后,还亲自拿到风涅面前。
风涅准备接时,仇天闵手里的茶杯却没握稳,与他的手微微擦过,掉在地上洒了一地,溅湿他的衣摆。
对不起。穿着竹绿色衣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温和,这太铃花到底是比较有灵性,有自己的想法。
说着,他柔柔一笑,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可能它觉得,杂七杂八的人不配喝宫主专供的茶。
风涅抬了抬眸,本就偏冷的眼神没什么变化,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短暂的无言,僵硬的气氛,将俩人的立场划得分明。
路明遥出来时见到了风涅脚边的茶杯,沉默片刻才对仇天闵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今日也不是很想喝,你先去忙吧。
等仇天闵离开,风涅才冷笑着对路明遥说:你的人,确实都很向着你。并没有将仇天闵对他说过的话告诉他。
路明遥点着头同意道:是啊,他们向着我,我向着你。
风涅当时并没把这句话放心上,只以为又是他的随意调侃。
被人留住温热的茶水,仅凭香气就辨认出是太铃花的味道。
他握住茶杯微微出神,闭目打坐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温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茶杯的温度突然变得有些烫人,不等他把手收回,路明遥就开口说:喝吧,给你的。
风涅冷着脸回道:不必了。口中的苦涩早已消散得差不多。
路明遥闻言,一脸可惜:真的不要?我平时嫌麻烦都不爱泡,难得为你捣弄了半天,你不要我就自己喝了。
话落,他甚至还没动手,对面那只原本已经往回收的手突然又拿起了茶杯。
风涅的脸色好像更沉了,却还是将茶水一口饮尽,看起来还特别勉为其难。
路明遥弯了一下眼睛,说:好茶得慢慢品。
风涅盯着他不发一语,俨然一副他再敢多说几句就要翻脸的表情。
路明遥不逗他了,在许久的沉思后,突然认真地问他:风涅,你会不会很想碰我?
话音方落,桌前的白衣人猛地起身,咬牙切齿回道: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说完,就气呼呼地离开了,留下笑出声的路明遥独自坐在书阁里。
他心想,这大概是每次与风涅接触时能让他感到放心的另一个原因罢。风涅对仙道的厌恶很明确,这种明确让他知道即使俩人绑定了天契,他也不会利用这层关系与他有任何纠葛。
正因如此,他才能放宽心去调戏他。
而另一头,让路明遥万分放心的白凤鸟带着闷气回到平陵山,窝在他最爱的梧桐树上休息。
可一闭上眼睛,白日里接触过并已深深印在他感官上的气息就会如梦魇般出现在幻境之中。就连肌肤相触的触感与温度都如此真实,最后化作那道清清柔音在他耳畔响起,调笑着问出在藏书阁里已经听过一次的疑问。
惊得白凤鸟如临噩梦那般睁开了眼睛。
静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利爪在树干上重重挠了几下,似是在发泄怒火。
隔日仙殿内的朝会上,底下的仙官宗主们又吵嚷着开始相互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