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友廉看着李五进来道:“眼下高陵城中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李五道:“高陵这几年都是丰收年, 城内粮仓存了大量粮食,我们靠着这些存粮支撑两个月不成问题,眼下紧急的是箭矢紧缺, 城内的弓箭队每人二十支都不够,虽然眼下将敌人击退,但要是再有一波猛烈攻击, 就说不准了。不是说我们先到高陵城, 武器粮草十日内送到?怎么半月过去了还未送至?”
干琰道:“眼下元东王伤残,平阳王留在京中大肆揽权发展朋党,暗地里各种排挤我们,故意拖延前线物资,就是不想看乾西王打了胜仗,威胁到他的位置。乾西王, 你可知道, 我们前脚刚离京, 那平阳王居然随后就鼓动大臣向皇上进言立储之事,分明是想趁您不在京中时夺`权。”
玄友廉道:“让他闹腾去吧, 眼下战事紧急,军功便是一切,没有军功, 就算他蹦跶得再厉害也没用。”
干琰道:“我们要不要密信皇上,详述平阳王故意懈怠军资运输之事?”
玄友廉道:“不必,父皇又不是老暮糊涂之辈,朝中发生的一切,他心中明镜似的。若我告状反显得我心胸狭窄。”说着停了下来想了一会道,“小五,城中剩下的箭矢全部绑上火绵,做火箭用,只配给射艺精准的弓箭手,其它普通弓箭手先不配箭。干琰,你立即派人去往宜仲城调配十万枝箭矢过来,十日之内必须给我送到。”
李五与干琰齐声道:“是,末将告退。”
李五便要与干琰一同离开,玄友廉道:“小五,你等下,我还有些事与你说。”
干琰退出去后,玄友廉道:“三日后,我将与申屠将军各带一万士兵同时奔赴宣青山,支援前线,你留在此城中,等武器物资一到立即派人给我送去。”
李五道:“你不带我一起去前线吗?”
玄友廉拍拍李五的肩道:“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上前线。你失去了你关心的人,别忘了,还有人在关心担忧你。”
李五听了玄友廉的话,沉默了一下道:“乾西王,你对我的恩情,小五无以为报。”
玄友廉道:“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三日后玄友廉带着军队奔赴前线,李五至城下送行,待得玄友廉走远后,徐敬仪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江淮那里有消息了。”
李五看着玄友廉的背影,眼神暗了暗道:“回我房中说。”
两人到了李五的房间外,发现有一人正在门外候着,看到两人道:“李将军,简将军。”
李五道:“邴将军,你来了,进来吧。”
一进门,邴文渊立即激动道:“李将军,简将军,我们的机会来了!”
李五道:“文渊,你什么意思?”
邴文渊道:“玄凉篡唐夺`权,不忠不义,如今玄友廉带兵去往前线,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不若趁此机会除掉玄友廉。玄友廉一死,这里的战事必定一败涂地,到时我们带着剩余的军队起兵反梁,一定可以一举成功!”
李五道:“除去玄友廉之事风险太大,我跟随玄友廉多年,这人行事小心谨慎,万一被发现,我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废,绝对不可!”
邴文渊道:“李五,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了,两年了!玄友廉如此信任于你,你本有无数次机会杀死他,却还让他好好活着!要是玄友廉死了,我们成就大事指日可待!”
李五沉下脸道:“文渊,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不要乱来。”
邴文渊激动的神情僵在脸上:“李五,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么绝佳的大好机会,你要白白放过?”
“玄友廉是我的靠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动他。”
邴文渊冷笑:“靠山?倒底是你的靠山,还是你的床榻之人?李五将军,战场上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没想到你居然忍得下这种耻辱雌伏于他人,当真令文渊不齿。”
徐敬仪道:“邴文渊,你胡说什么!住口。”
邴文渊冷冷道:“既然你不肯动手,那么我就亲自动手了。李五,他日我成就大事,你可别怪我现在没拉你一把。”
邴文渊说着转身出去,将门重重甩上。
李五沉着脸道:“徐叔,派些人这些日子盯好他,他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即向我禀告。”
邴文渊原为唐将,在军中颇有些势力。玄凉篡位后一直不满于他,暗中筹谋欲起事造反。然而这个邴文渊虽然口口声声要反梁复唐,但李五看得出来他这人野心极大,分明是不甘心被玄凉驱使想自立政权这才密谋造反。所以虽然与他结盟,但却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徐敬仪道:“是。”
李五道:“江淮那边如何?”
徐敬仪道:“解理与白绪宁带着我们暗中筹集的一千士兵保护着十一已经在远离中原的宿方落脚。眼下西边战事吃紧,民间反梁势力四起,朝庭根本无暇派兵去一一去剿灭,暂时不会注意到那里。想必要不了三月,他们就能在当地站稳脚跟,再一步步扩建地盘。”
李五点点头:“好,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徐敬仪犹豫了一下道:“小五,你打算何时离开玄友廉?邴文渊虽然行事莽撞冲动,但是他说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如果此次战役玄友廉战死,玄凉的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必定溃败成一团散沙,玄凉受到如此重创,将彻底无法抵挡成元水和李制的进攻,那十一那里便能更加安全地扩展势力了。”
李五摇摇头:“不行,玄友廉不能死,玄凉的势力不能垮。玄凉、李制、成元水三方势力争斗牵扯,无暇顾及其它,我们才能在夹缝中慢慢壮大,一旦三方中有一方势力被灭,剩于的两方很可能会形成暂时稳定的局面,那时,他们便会调转矛头指向各自境内如我们一般的小军阀割据势力。所以在十一的势力壮大之前,这三方势力混争的局面不能破,而我也会留在这里,尽力维持这样的局面。”
徐敬仪道:“原来你是这样考虑,我还以为——”
李五道:“以为什么?”
“以为你对玄友廉下不了手。”
李五怔了怔,随即点头道:“确实,我也下不了手。虽然自我跟在他身边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背叛他,但是——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伤他性命。”
徐敬仪道:“小五,我看得出来,这玄友廉对你用情极深,如果……如果不是你肩上负担这样沉重的使命,你想过自己像一个普通女子一般组建家庭生儿育女,拥有自己的幸福吗?”
李五笑道:“自然是想过,但是……不是与他。”
徐敬仪一怔:“那是与谁?”
李五想起了与那人在山间小木屋中如一对普通夫妇生活的那三天,那三天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安逸恬静,美好得足够用一辈子去回味。李五忍不住会想,也许那短短的三日相聚,便是此世她与李继勉最后的缘分了吧。
李五摇摇头道:“徐叔,你别问了,总之你看好邴文渊,千万别让他生出什么事来。”
徐敬仪见李五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追问。不过还是能隐约猜到她说的那人指的是谁,除了玄友廉,那也只有他了。他一直以为李五只是受制于他,迫不得及留在他身边多年,不过现在看来,她对他怕是动了真心了。
徐敬仪明白,无论是玄友廉还是李继勉,以李五的身份,这两人她都不能爱,便是爱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李五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早熟睿智的孩子,从十二岁起心性就隐忍成熟得不像孩子,她明知道自己不能爱的人,却爱上了,恐怕她心里也挣扎矛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