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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三月之后,再新鲜的节目众人也都看腻了,其他浑水摸鱼的同行也看的差不多,跟风者无数。此时天气已冷,明朝的北京几乎能冻掉人的耳朵。东教坊司又关门半个月重新装修,上次焕然一新的装饰没动,只是把舞台拆了,一楼砌高,整个楼是中空的,中间引水进来,冻成大大的冰台子。试验过多次之后,东教坊司又发出了新的邀请——冰嬉会。

东教坊司的新点子层出不穷,多经历几次,人们都盼着东教坊司关门修整了。一关门就意味着她们又有了新节目,怎不令人期盼。

就是最古板的卫道士也必须承认,东教坊司的姑娘不仅仅是“以色侍人”,而是才貌双全。

忙忙碌碌打响东教坊司招牌的同时,明月也没忘了自己的处境。也许是自己表现得太积极投入了,玉娘已经允许她自由上街了。开始是采买的材料不合心意,只能明月亲自上街去寻。玉娘派人明里暗里跟着,又思虑半响才最终同意。等到节目火了,明月上街已经成了惯例,玉娘也不放在心上了。这么红火的节目,演一次足够吃一辈子,可明月还在源源不断的设计新节目。这说明什么?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谁舍得走,反正玉娘是舍不得的。

以己度人,玉娘索性放开了条件,随便明月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了,现在想要入她们东教坊司的人排着长队呢!明月也没有辜负玉娘的信任,一心扑在排演新节目上,少有出去玩乐的时候。

等玉娘不再关注,明月乔装打扮,找到了盼盼,当年她治好了盼盼的花柳病,帮她重新安排了身份。

走到一处看守严密的房子,盼盼和这里的守卫已经十分熟悉了,见她带生人来却不盘查,任她自由出入。

“你就是明月?”眼前衣着朴素的小男孩儿有些结巴的问道。

明月却大礼参拜,“回殿下,臣女是。”

这是被皇帝囚禁在宫外的废太子——日后的成化皇帝朱见深。

双方叙礼过后,进屋坐下说话。一路走过院子,这里的青石板都被撬了起来,全部种上蔬菜瓜果。在盼盼没有找到他们之前,朱见深就是靠着万贞儿种菜养活他的。为什么朱见深登基之后对万贞儿百般宠爱,这是救命之恩、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报答。

“殿下勿怪,楼里看得紧,奴虽早知殿下受苦,却苦于没有门路,后来多亏有了盼盼……”

“别这么说,只有你还记着我了。”朱见深叹道,他不是普通小孩儿,当年政变的时候让他吓得有些结巴,可他终究还是当过太子的人物,待人接物十分成熟。

“还有万姐姐呢。”明月笑道,趁机大量了一下大名鼎鼎的万贵妃,她此时二十几岁正是容貌正盛的时候。

“比不得明月才名远播,你才是真正的美人呢。”万贞儿笑道,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姐姐这话我不赞同,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是心里美。像您这样忠贞不二,决不放弃之人才是真美人。若是没有您周旋,殿下可能就看不到今日了……”明月似乎想起了殿下过往艰难岁月,语带哽咽。

“是啊,多亏了万姑姑。”朱见深笑了。

明月若有所思,此时万贞儿还只是“姑姑”,教养之人而已吗?

第46章 难从良

朱见深此时不过一废弃囚禁的前太子,因当今独子夭折对他更不待见,处境艰难。难得明月雪中送炭,又有盼盼两三年的水磨功夫打底,朱见深对明月十分感激。明月却因熟知历史,这段岁月他都经历过,还有两年朱见深就要蛟龙升天了。

两方都有意交好,明月情商高,南来北往的交际多了,对朱见深又恭敬有礼,两方慢慢说话,渐入佳境。即便是万贞儿对她也由先前的略带敌意防备到如今的平和。

为避人耳目,明月不敢久留,很快又回了楼中。新年渐近,往年大节下都是教坊司生意最清淡的时候,今年却因东教坊司松口能上富贵人家表演节目而格外忙碌。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何其多,可教坊司能有多少人,还不赶紧抓紧排练。

明月难得抱怨道:“妈妈为何这般做?别说出堂子人不够,顾此失彼太容易得罪人。就是咱们姐妹有年纪小的,定力不好,见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只觉得人家一心一意,被哄得做下错事,那有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把东教坊司的名声经营出来的,攒口碑不容易败坏起来就容易了。”

“好姑娘,妈妈又能如何呢?实在是请托的人太多了,扛不住啊。再说楼里的姑娘也愿意啊。妈妈知道你心气儿高,可姑娘们能有这机会被少爷、老爷们看上,就终身有靠了。你也说咱们的东教坊司名声好了,何不趁此机会给姑娘们行个方便。”

“本就因身份微贱,让人轻视,再因几个好脸就上赶着,还不更让人看不起咱。要我说还是不去了,咱们不去,难道东教坊司的生意就垮了吗?只会越来越好!”

“不忧眼前,要虑日后啊。姑娘们愿意你就别拦着了。你放心,我都叮嘱过,不许在表演的时候出什么岔子,真看上了,让人家道教坊司正经赎身,落了良籍再进门,也能掩人耳目了。”妓/女从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嫁人为妾,可能连“嫁”字都用不上,因为他们除了嫁与贱籍之人为妻,跟良民只能为妾。

明月觉得妈妈和自己的重点差得远,刚要扭着她细说,妈妈却摆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其实请托你的人是最多的,我也给你定了几趟……”

“谁定的谁去,我是不去的。”明月拿出头牌的脾气来,摔了簪子往房间里去,砰得一声声甩上门,恨恨道:“谁也不许进来!”尔后房间传出摔摔打打的声音来。

“明月这脾气啊,真是越来越坏了!”鸨母叹了一声,缓缓走了。再不说硬要她出堂,头牌儿有些脾气也正常。

屋内明月一边摔打东西,一边检查起自己的屋子来。往常她和玉娘由着无言的默契,她知道自己的志向,也从不勉强自己。怎么今天就发展成俗艳的青楼鸨母和头牌儿的对话了?头牌恃宠而骄,鸨母贪恋钱财,这样的剧情不应该发生在蒸蒸日上的东教坊司,她们连对抗皇帝都一起经历过,还有什么事儿比这更大。

明月想不通,只能先排查自己的屋子。

翻找一遍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连钱财都没少。明月名声大盛,明面上暗地里不知得了多少打赏,她又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金钱的模样,常常得了什么宝贝,顺手就送给楼中的姑娘了。小雅、小静这两个贴身伺候的得最多,楼中姑娘绝大多数也得过。小雅曾经提议把得到的赏赐记账方便查阅,明月却道:“废那事儿做什么,都记在心里了。”

相对明月的好记性而言,这些东西的确小菜一碟。

“在这楼中难道还有以后吗?顾虑那么多做什么,现在畅快玩乐就是。”楼中姑娘多是这个观点,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这也是为什么名妓大多不得善终,风光时候,堪比公主王妃,落魄了连生活都无法保障,未来实在无望啊!

疑惑无法解开,明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月抚摸这自己的脚踝,这里有一个宽幅银脚镯,是明月还在闺中时,父母给戴的。后来明月找机会打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内里掏空,放着一张地契呢。明月为什么坚持不记账,把富贵东西随意乱丢,正是为了不着痕迹的省下银钱来。明月把那些没有标记的金银珠宝都放在买下的院子里,那院子的地契又在自己的脚镯里。明月相信,总有一天她能用到。

明月一心把“表演艺术”发扬光大,这一二年,东教坊司在她的带领下,越发红火了。

在这样热闹的大幕下,一个妓/女也是不容易保全自身的。明月有力抗皇帝的美名在,尊重她的人有、不敢委屈她怕背上人命的也有,但总有混不吝的。

例如石亨。

石亨权势滔天,最被皇帝信重,又喜好女色,和皇帝提了一句,见皇帝不把一个妓/女放在心上,自然放心大胆的强迫明月。

明月最是识趣,寻死是好手段,也要看对谁用。皇帝懦弱好名,可以用;石亨狂傲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一个妓/女的生死,若明月真敢寻死,石亨就能把她打死。到时候再有文人口诛笔伐又如何,石亨这一路高升,正是背着文人的口水走过来的!难道明月能死而复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最关键是此时明月已经在石亨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只能屈从了。

明月款款走来,笑道:“伯爷威名赫赫,当年京师保卫一战,赫赫扬扬,奴也是受惠者之一,早慕您威名。有幸服侍伯爷,再无怨言,您有何必出手强迫,反失了风度?”

看着紧闭的房门和全无首饰的明月,石亨笑道:“如今正风度翩翩请明月姑娘呢。”

明月此来是为了表演,被指定穿了素白纱裙,也是她第一次亮相时候的“明月衣”,这样的衣裳只能搭配素白锦缎绒花,当初刺伤皇帝的金簪都是在首饰盒子里临时抓的,现在真是想伤人都找不到工具。

明月婉转相承,风情万种,石亨就是看在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上也对她温柔以待,十分俯就。

大名鼎鼎的明月,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被人摘下,众人得知消息,排着队的想见明月。明月此时只能住在石亨府上,托庇于她。明月不在乎贞洁,和性命相比这不算什么,可也不愿真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

等鸨母玉娘得知明月被破身的消息,对她的看管就更轻松了,几乎没有。因为她知道,只要破身的女人,就不会再有走出泥潭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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