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华嬷嬷恭敬应声。
第二天一早,柳娘被喊了好几声才叫醒,迷糊道:“扶我起来,我要去送和儿。”
“太太,时辰还早呢,你先歇一会儿可好。”
“不必,先摆膳,别耽搁时间了。”柳娘有气无力的挥手,让丫鬟们传膳。
华嬷嬷看了看天色,道:“那太太先用药可好?估摸着时间,等太太用了早膳,就该去灵堂了。”
“嗯,把药给我。”柳娘接过药碗,不用人喂,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这些日子她喝药都是这个风格,华嬷嬷曾问,她便说:“比药更苦的都咽下了。”
柳娘喝了药,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早膳放着不要动,我眯一眯,一刻钟后叫我。”
丫鬟们恭敬福身表示听令,把早膳放在桌子上。华嬷嬷一挥手,丫鬟们就鱼贯而出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华嬷嬷出来道:“太太歇着,你们不许去打搅她,留两个三等丫鬟听令,其他人都跟嬷嬷我去灵堂。嬷嬷可告诉你们,别看二少爷去了,可太太依旧是太太,把你们的小心思收起来,若让嬷嬷瞧出一丝半点儿端倪来,定不轻饶!”
“奴婢不敢。”丫鬟们战战兢兢排成几行,躬身听华嬷嬷教训。华嬷嬷是太太的心腹嬷嬷,更是内院总管事,是张府内所有女性仆役的大总管,向来威名远播。
华嬷嬷敲打过后,领着丫鬟们浩浩荡荡去了灵堂,用她的话来说,伺候过的丫鬟也要来磕头,最后尽一份心意。
留在主院的两个三等小丫头,是刚刚提拔上来的,见华嬷嬷领着姐姐们去见识外面的大场面,自己在院子里枯等,十分不耐。开始还顾忌着府里规矩,后来见卧房里没有声音,整个院子都寂静无声,又听见外面乐声阵阵。两个小丫鬟耐不住,商量了几句,蹑手蹑脚的跑到内院和外院的隔墙那里看热闹去了。
两个小丫头刚走,柳娘就搭这一个小包袱出来了。包袱里装着柳娘的户籍,她趁抄经时候写好的状纸和当初出嫁的嫁妆单子。
柳娘往后罩房小厨房而去,这里人都走光了,早上她喝过的药还在炉自旁边的灶台上。柳娘闻了闻药材,把剩余的水倒了,包了药渣塞进包袱里,往后门而去。
今日府中大丧出殡,哪里都忙的一塌糊涂。柳娘穿着素服,搭着一个小包袱过来,取下腰牌给看门的小厮看过,道:“大奶奶派我出去办事。”
小厮验顾过腰牌的确是内院的管事腰牌,立刻放行了,言语之间十分殷勤,若不是顾忌着今日出殡,不知陪多少笑脸奉承内院管事嬷嬷呢!
张家正厅,四十九位僧道同念经文符咒,水陆道场排场十分盛大,就是老人家去世也只有这样的规模了。张家唯一的孙子跪在孝子位上,答谢各位来致礼的宾客。
今日乃是正日子,来的人也是张老爷的同僚,前几日都是家中子侄或张老爷部中下属,如此更显葬礼盛大。
“张兄,节哀。”张老爷同僚见他拄着拐杖,头发也花白得更厉害了,心有不忍,劝了又劝。同时也忍不住感慨,张老爷慈父心肠,这种悲剧,谁忍心见呢?
等到走过了诸多礼节,司仪唱喏道:“时辰到,起灵!”
张家大孙儿正待起身摔盆,一堆衙役气势汹汹得带着公文闯进了灵堂,喝到:“且慢!”
张老爷十分不悦的被长子扶过来,喝道:“此乃官宦之家,本官工部主事,尔等何人,胆敢擅闯!”
“在下帝都府尹大人麾下捕头,见过张大人。”
“尔等说来,所为何事?”张老爷斥问道,然后又不听他们解释,摆手道:“不论何事,等过了今日再说。今日乃是我儿出殡,不谈公事。”
“张老爷见谅,今日出殡恐怕是不成了。”那捕头十分不给面子。
张老爷长子张伯海怒斥道:“你什么意思,小小差役……”
张伯海还没训斥完,那捕头就面北而立,从怀中取出公文道:“府尹大人有令:今工部主事张辽之妻孟氏,状告其子死于谋杀,状告自身被投毒,已立案。着张仲和不得下葬,待仵作验看。”
读完公文上的文字,捕头道:“请张大人见谅,今日这殡出不成了。”
张辽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捕头说不出话来。
整个灵堂也突然沸腾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都说家丑不外扬,这要闹到怎样不可开交的地步,才会对簿公堂。来的都是官场中人,也明白帝都府尹不会无缘无故立案,没有初步证据,怎么可能来官宦之家放肆。
众人的眼光突然微妙起来,刚刚还以为是父子情深,看来这其中还有诸多不可告人之处啊!
第215章 老太太
张家的混乱柳娘是不知道的, 递上状纸之后, 帝都府尹刘大人就请了大夫来给柳娘诊脉。
这些大夫都是与衙门有长期合作关系的, 说话并不委婉, 道:“这位太太体内确实有毒。”
“药渣检验过了, 只能检出迷药来, 其他的还不能断定。”检查药渣的人也回来禀告道。
“张安人请了,这案子本府接了,张安人回去等消息吧。”刘大人颔首道, 作为六品官眷, 柳娘身上还有安人的敕命。
“多谢大人为老妇做主, 老妇感激不尽。”柳娘恭敬行礼, 退了出去。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 张大人的师爷不解问道:“大人, 怎么就接了,这可是官眷啊,还是杀人大案!”
“不接能怎么办,这么多年刑名经验, 你看那妇人可是善罢甘休的主儿?若是肯息事宁人, 都是一家子,一床大被掩了真相,又能如何?等着吧, 若是本府不接,那妇人就有胆子往更高了里递,谁能拦得住。到时候翻出来, 本府都有了罪过。”
“那是不是先和张主事同个气儿?衙役就这么上门,会不会伤了和气。当时官场中人,大人还是要小心官声啊。”师爷十分为自家东翁着想。
“放心。等张主事想清楚了,定会谢我的。”刘大人今日围了张家,若是能查出什么来,张家跑不掉,也不必担心日后。若是没查出来,反治张太太一个诬告,张家反而会感谢他这个明察秋毫的青天。现在的些许得罪,又算的了什么。
师爷脑子一转,就想清楚了刘大人的用意。
刘大人继续吩咐道:“找两个衙役,盯紧了张安人。”
“东翁是怕她被人害了吗?”师爷鬼鬼祟祟道。
刘大人摇头失笑,“你呀,莫小瞧妇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她既然能走出深宅大院,状告子媳,就知是个狠绝之人。这案子肯定轰动一时,本府要圈起来慢慢审,若是她没点儿本事,连自己都保不住,那案子可就小了。”
柳娘也不管帝都府尹是如何评价她的,有句话说的好,只要你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情,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不是你客观上得到了什么帮助,而是你坚定信念,世上就没什么能够阻止你。
柳娘出了帝都府衙门,先往当铺而去。她包着小包袱出张家的时候,带走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