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炮船全速撞击赵尔牧一方炮船,只听得轰隆巨响,二炮船只撞击一下就没了余力,船身慢慢往下沉。赵尔牧一方也不浪费炮弹箭支,眼睁睁的看着这艘船沉没。
沉没带来巨大的旋涡,刚刚被二炮船撞击过的船只开始从断痕处裂开,小半边船身被拉扯进旋涡,整艘船从三分之处断裂,那一小半沉了,剩下的一大半头重脚轻,从断裂歘开始下沉,慢慢也被扯进了旋涡之中。犹如电影慢镜头,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沿着船只沉没,就是看着也要躲远一点看,不然太容易被扯进旋涡中。赵尔牧有两艘快船变阵不及,就被硬生生扯进旋涡,落得个沉船的下场。
二炮船船长郑航爬到桅杆上,静静等着自己的船沉默,没有人向他开火、射箭,他是注定要死的,不必浪费,所有人都只能平白看着。
铁血也是,不管他平时是怎样飞檐走壁的高手,在海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中间是大漩涡,他没办法,没办法!
眼看着己方一艘炮船换了对方同样一艘炮船,两艘快船,这应该是个划算的买卖,可铁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旋涡隔在中间,把两支船队隔在两边。
铁血看着立在桅杆上的二炮船船长被谁淹没,他想人们应该记住这个名字:郑航。
没有时间伤心战死的同僚,铁血对随扈道:“第二队人上。”
随扈含着泪与船舱外的旗手打手势,旗手开始打旗语。
赵尔牧也能隔着巨大旋涡看到对方船头的旗语,“他们要做什么?”
“将军,这是进攻的旗语……”副将小声道。对方的炮船和快船都在旋涡对面,他们拿什么进攻?
副将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小船。
那些灵活机动的小船正在赵尔牧船队的空隙中穿行,不停往对方的大船上砸酒坛子,冲天的气味瞬间弥漫,赵尔牧探出头去看,刺鼻的气味让赵尔牧大声叫道:“快退,快退,是火油,是火油!”
太慢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沉船和旋涡吸引的时候,十余艘快船已经穿插到赵尔牧的船队中。旗语一到,隐藏在高大船身下的小船上的护卫,开始往大船上砸火油,然后顺势点燃火把。现在的船只都是用木头做的,防水做得再好,也是木头。
赵尔牧也不是干等着吃亏,小船机动的优势,可大船才是无坚不摧,直接碾压过去,多少小船都被撞沉在海底。
出乎赵尔牧意料的是,那些小船没有慌乱逃开,而是顺势点燃了自己的船,比大船还要一往无前的冲过去,仿佛自己驾驶的不是一艘小巧的小船,而是无坚不摧的铁皮船,高大可怕的主船。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此以命换命的打法,赵尔牧怕了,赶紧吩咐后退,不要让火烧到大船上来了。
大船的船舷上已经浇了火油,一点儿明火就足以让整艘船覆灭。
“快退,快退!”赵尔牧一方的将领都在大声嘶吼,可是太慢了。像刚刚双方只能看着两艘炮船沉没一样,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点燃的小船在船队中穿行,看见有没有点着的大船,就冲过去,能扔多少火把算多少火把,实在不行,就一头撞过去,火花四溅。
整片海域响起碰碰的撞击声和火烧的声音,这样的场面看在铁血眼中却犹如也哑剧。他的兄弟们没有退缩,一往无前撞了上去,他站的这么远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爽朗极了。
“薛家主,薛家主,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赵尔牧示意旗手赶紧打旗语,几十个士兵站在船头高喊:“投降!投降!”
赵尔牧怕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们怕了。他们若是忠勇正直之士就不会成为溃军,若是心怀朝廷,他们不会选择绕了个大圈子,从杭州湾登陆。铁血率领的船队,虽是护卫出身,但忠诚勇武不逊朝廷士兵,甚至比他们更强更好!
有几艘没有被火点着的快船已经升起白旗,赶紧驶离火船队的范围。剩下几艘大船虽然着火了,但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干净,船上的人一边组织灭火,一边打白旗,盼铁血手下留情。
等两支船队中间的旋涡平息,铁血才驶着炮船和快船过来,搭舷让火船上的人下来,捆成一团。再把自己的人换到缴获的几艘快船上,这是他们的战利品。
赵尔牧等人痛哭流涕的再次被打败,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不知前面与茜香国的交战是怎样的情景,只看这兵将一窝熊的架势,就让人难以对朝廷生出信心。
船队返航,打了胜仗的铁血没有丝毫笑意,在经过刚刚旋涡的地方泪洒当场,无能,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惨胜,不过以命换命的惨胜!
第49章 薛逊列传
祁红收拢败兵俘虏,押送到县城边上的仓库中,清点好人数,留人看守,然后进城向薛逊禀告。
城中寂静一片,显得肃穆万分,街上来回走动的只有巡逻队的人。
原本带了几队人上城头观战适应,结果登陆战根本没有打起来,只在海上开战。教育意义不大,薛逊就让人都回去了。谁都明白战争的残酷性,城中百姓不敢乱跑,乖乖待在家里,就是最调皮的孩子也不敢出门一步,静静守着父母。大人们已经准备好的地窖、密室、房梁等躲避的好地方,准备一有动静,马上把孩子藏起来。
城中的宣传队已经收工,因为没有人回来听他们说评书了。
“主子,海滩一战,伤五十九人,亡七人,击沉敌军快船两艘,俘虏敌军一百二十人,其中百户三人。”祁红单膝跪地,呈上俘虏名录。时间紧张,只把大致人数和要紧人员统计出来。
“辛苦了,请起。”薛逊站起来双手郑重扶起祁红。
“不敢当,铁统领……他才辛苦。”祁红低声道。
薛逊沉默,海战战术是铁血和自己商量过后定下的,他也知道铁血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若是铁血没有回来,护卫营统领的位置就交给祁红了。薛逊曾经反对过这样以命博命的方式,可铁血反问一句“主子可有良策?”,薛逊就哑口无言了。他有什么办法?他束手无策,没有兵源补充、没有炮弹更替、没有专业将领,杭州城叩不开,慈溪只是一个小县城。
“所以,不要辜负他!”薛逊拍了拍祁红的肩膀,道:“城中的护卫也由你接手,一应护卫、出战事宜都你来做主,去忙吧。”
祁红抱拳应下,又去忙了。
他们都没有剁手自己的悔恨,痛骂自己无能,可那种不能说的憋屈,真是……真是逼得人发疯。
薛逊突然发起呆来,忙碌的当前他却没有做事的心情。
“主子,铁血那么厉害,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您要为他做好后勤,若有万一,还要您拿主意,万勿颓唐啊!”金兽红着眼睛劝道,从进驻慈溪开始,他已经四天没有阖过眼了。
看着金兽憔悴的脸庞,再环视一周,坐在这书房里的人那个不是殚精竭虑,熬了几个日夜,自己有什么理由颓唐,他身上担负着这些人的性命,身后还有娇妻爱子。
“主子,有先发现。”银霜一阵风似的刮进来,胡子拉碴眼眶通红,全无仪态可言。
“铁血有消息啦?”薛逊惊喜道。
“不是,是南安溃败一事有新发现了,有参战的护卫求见,主子一见就明白了。”银霜示意等在外面的小七进来。
“小七见过主子。”小七手持箭支,进门拜倒。
“快快请起,你是参战的英雄,该我拜你,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坐。”薛逊赶紧跳下椅子扶着小七,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定,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发现要告诉我。”
小七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箭支,缓缓递给薛逊,道:“这是王龙队长从我身上拔出来的箭,他说这不是军中制式,军中的箭都有倒刺,他走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禀告主子。”
“王龙说得对,他是个好队长,胆大心细,勇武忠诚,等他回来我一定亲自嘉奖他,你们整个小队都要嘉奖。”薛逊一听就知道他口中的王龙参加敢死队任务了,心中尽是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