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凌乱的小妞在床上裹着被子跟河滩上奄奄一息的鱼一样熬了良久,好容易积攒些许力气,拖着沉重的身体探出身子,打开床头柜拿出龟壳医药箱,头晕眼花地摸到体温计,对着额头按了一下。
上头的温度看得她想嗷一声,奈何嗓子疼,嗷不出来,咸鱼般又躺回去。
发高烧。不友好的热度,差点便能在额头上煎个鸡蛋当早餐。
家里倒是备着常用药,莉莉再任着体温炙烤一会子,支撑起上半身,靠着床头,在医药箱里摸出退烧药。
手边没有水,便用软绵绵的手拆了两颗胶囊丢进嘴里,打算干干地咽下。
仰头咽到一半,胶囊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硬生生噎得她弹跳起来,冲到浴室,从水龙头下接了一点水送进嘴里,才没从发烧折腾成丢了命的冤案。
生病要及时吃药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是没有错的。
躺回去重新睡了大半天,直到被饥肠辘辘催醒,莉莉再度睁眼,精神便比早上额头滚烫的状态好上许多,至少力气恢复大半。
拿出体温计重新测量,还有些低烧。
莉莉滑下床,脚步虚浮地下楼去做饭补充体力,看着满冰箱的食材,肚子饥饿,却丝毫没有胃口,简简单单地煮点面,吃完再灌上一大瓶水。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势头当真是猛如虎。
这老虎纠缠着她,直又过了两三天也没见有多褪去的意思。
“现在是重感冒了么。”汤姆在电话里关切地问,“需不需要去看你?”
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关注了她的推特,看见她发出条因生病郁闷不已的动态,便主动打电话过来慰问。
“不用。”莉莉此刻讲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整个人包成一只圆圆的被包,蜷缩在床上,时不时地从青蛙纸巾盒里抽一张面巾纸,“死不了。”
她这头豪言壮语,待挂了电话,看着手机里提前一天设置、现在跳出来的生日提醒,可怜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生病。明天生日,冬兵不会来,她要一个人过。
往年也是一个人过。好在没有坚持请他来。不说他可能有任务,就算没有,她病恹恹地也实在很扫兴。
寿星身体不适,第二天的生日果然就过得格外惨淡。
白天的时候,莉莉趁着精神好,到院子里晒太阳,顺便把周围长出来的杂草轻轻拔掉。
小时候偶然听孤儿院的阿姨提起她出生在晚上,于是向来晚上才吃生日蛋糕。
今年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打算等病好一点再出去买。
窗外的夜色渐渐深下去,莉莉穿着睡衣光着脚慢慢走进厨房,端出中午放在白盘子里的一只小小的杯子蛋糕,插上蜡烛,用打火机点了火,闭上眼睛静静地许个愿。
她私心里……有点想冬兵来。
但这年头刚冒出个苗苗,便被她“不了不了”地掐了去。
万一实现不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她的生日愿望。
莉莉第二想要重感冒快一点好。
睁眼吹蜡烛,她心满意足地轻声对自己道“生日快乐”,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叉子叉起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距离生日过去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她闲得无聊,又不打算睡觉,卧室里亮着灯,小人儿戴着耳机在床上滚来滚去。
眼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滚了一圈又一圈,家里依旧静寂,房门口也空空荡荡,没突然出现个人影。
莉莉把脸埋在被子里。
这么慢慢地等着,即便不太想,零点还是如期而至。
日历上的日期翻过一页时,手机闹铃响起来,莉莉抬起头,小脸平静地,爬到床边,把放在床头柜的泡腾片丢进马克杯里,瞧着白水骨碌骨碌微微翻腾起来,双手捧起杯子慢慢地把水喝下肚。
补充维生素c的泡腾片有点催眠作用,却也没那么快起效果,她盘着腿坐在床沿,低头玩手机,俄罗斯方块慢慢地落下来,凑成一行消除了去。
渐渐地,视野里的一只方块重影成两只,移来移去,明明要放到左边,手指滑过去,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右边。
她的指尖再落到屏幕上,便停住不动,脑袋鸡啄米一样点着,睡意分明爬上脸颊,眼皮合起来,眼睫柔柔地耷着。
盘腿坐的姿势不利于睡眠,更容易头往前摔个倒栽葱。
莉莉每次用这种姿势打瞌睡,都会不受控制地一头往前栽倒,今次也没有例外。
床有点高,这么面朝下地摔下去,可能要把原本便红红的鼻子磕个青肿。
身体失衡的一瞬间莉莉倏然惊醒,“啊”地一声,要伸手抓住床单已是不及,往前倒过去,却没有同地板亲密接触,而是扑抱住不知何时站在床边的黑影的腿。
莉莉下意识抱住那男人的腿,待保持了平衡,睡意也驱散些,才意识到谁在她跟前,睁大了眼仰脖望去。
他竟真的来了。
冬兵今晚可能是真的有任务。眼周涂了从前她见过的漆黑的军用油彩,戴着面罩,额上蒙着一层薄汗,连胸膛也有些微微起伏。
莉莉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她触碰着的,确确实实,是他近在咫尺的体温,小心地用手按一按,腿的触感也非常真实。
她很没有形象地张大了嘴:“你……”
嘴张到一半,心里头五味杂陈,粉唇又扁扁的。
许是生了病的缘故,这会子看见他,很矫情地生出点委屈,倒没有半点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