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大乱,灰衣人意图跃上房顶,却见房顶上也有毒人,那毒人浑身带血,却是碰也碰不得,只能走避下来。
“怎会如此?!”
“想来是循着活人血气过来的,快进庙中一避!”
灰衣人意欲逃命,准备进庙时,又见苏阆然门神似的横在门前,急道:“苏将军,你若不让我们得生,你也要死在这些毒人手里!”
“是吗?”
门里的陆栖鸾敲着门想推开,却见苏阆然直接抓起一侧沉重的石狮子往门前一堵,坐在石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灰衣人。
“易门妖孽,当杀。”
怎会有这么多的毒人?难道是夙沙无殃死后,他们都失控了?
不,他若死了就失控,为何之前没有出现,反而在这时……
思绪骤然一断,陆栖鸾只觉得有一个冰冷如蛇的怀抱从背后拥上来,那是一种死人的温度。
“阿瓷,我想你了。”
棺里的逝去之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她背后。
——他分明是死了才对!
陆栖鸾脸上掩不住的愕然,一把推开他退至一侧:“你……”
夙沙无殃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眸深处溢出一丝痛苦,一时清醒一时又混沌,慢慢走近。
“阿瓷……你带我走好吗?你不是说好了,要与我喝那一杯同心酒吗?”
陆栖鸾见他神智已失,哑声道:“我不是阿瓷。”
“为什么不是?我记得你的脸……你的声音……”满面追怀的痴色未浓时,又骤然消散,夙沙无殃猝然抓住了她的脖颈,逼近了道:“还有你这狠毒的心肠。”
脖颈一痛,陆栖鸾抓住他的手,在被掐得喘不过来前,口中溢出一些破碎的话:“你……你记错了,我不是阿瓷……你是西秦的南亭延王,你不是别人……”
挣扎间,一枚发弁从她发间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那制式并非东楚的,而是西秦的……是夙沙无殃做郡主时,为她挽发时留下的。
眼底的混乱神色一淡,夙沙无殃扎了扎眼,待神智略有回归后,慢慢把她放下来,抱着她轻声说道:“原来……你还戴着它。”
陆栖鸾不做声,手按上腰侧藏着的匕首,徐徐拉出鞘,嘴上放柔了口气说道:“夙沙无殃,你已经快死了。”
“是啊,我快死了。”
“……我死了,没了养那些毒人的人,他们就会来找你。”
“可我怎么舍得让你被别人碰?”
“你说过喜欢我的。”
随后他又重复了数遍,直到后颈口处抵上一丝慑人的冷意,陆栖鸾闭上眼,道:“那是我骗你的……你醒醒吧,西秦的南亭延王,招阴师,就算死,也不该变成这般模样。”
……宛如一个流离的孩童。
“驱散外面的毒人,否则我会杀了你。”
夙沙无殃哑声道:“我不喜听你说这些……尽是为了他人,与阿瓷一样,像是伤叶扶摇一样伤我。”
“阿瓷到底是谁?”
“是他的魔障,是他放在我身上的魔障。”夙沙无殃放开她,拾起地上断裂的发弁,混乱的神智因那发弁得了些许清醒。
陆栖鸾心焦外面的战势,见他一松手,便立时脱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夙沙无殃看着她道:“你那么在乎外面的人,你喜欢他吗?”
“……”
她一滞,夙沙无殃闭上眼,拿过她的匕首,手起刀落,竟然斩下左手的手掌,走到一侧小小的石窗边,在她震惊的目光下扔了出去。
“你做什么?!”
“那些毒人,碰了我的血,就不会动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和我说说话好吗?”
外面的毒人突然暴动起来,疯了般涌向丢出去的那只断手,人声和活死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把庙里的声音全部淹没。
“……你陪我说说话好吗?说谎也好,我到底还是想有个人,为我喝同心酒呢。”他说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到无声了,陆栖鸾似乎没有听见,走过去问他。
“你说什么?”
——你最好少流血,莫忘记你已是个死人,流了血,就该回土里去了。
——有什么区别,反正活下去,也是这般狼狈模样。
夙沙无殃靠着墙坐下来,他感觉得到,陆栖鸾的手还是暖的,却不知为何,他抱了那么久,却一点都传不过来。
“你要诈尸就诈尸,生生死死的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找我笑话吗?!”
恼火的骂声传入耳中,却再也激不起回响。
夙沙无殃嫌弃地看了一眼断掉的手腕,轻声抱怨。
“啧,我是喜欢好看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