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老头子,见识还不及先生,先生又何必这样呢?”
叶芷青正色道:“连叔谦虚了,学无止境。先生大半专攻骨伤科,经验丰富,我自己只是学过一些连叔不曾接触过的,连叔就误把我当作医药圣手,我心里很是不安。连叔若是当真愿意教我,以后叫我叶子就好,不必再叫我什么先生,我真的当不起。”
连晖事后拿这件事情来教训手底下的军医:“你们一个个平日自视甚高,怎么就不懂得人外有我天外有天的,看看叶子小小年纪一身医术,还这么自谦。”
这其中尤以误诊的许军医羞愧万分,头都抬不起来。
苏铭是个鬼机灵,趁着机会向叶芷青提起要跟着她。他们一帮孤儿入了军营,虽然或在伙夫营,或在医帐,或在别的地方打杂,却都是没有军籍的,直等十八岁才能入册。
赖大庆与苏铭都年及未到,他既提起来要随侍叶芷青左右,周鸿便索性把他跟赖大庆都丢给了叶芷青,往后也不算是东南水师的人了。
又有哑婢不愿意随周震回家,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
周震带着水师回军的那天,很多掠来的妇人以及男人们都上了船,可是哑婢跪在叶芷青脚下不肯走,抱着她的腿直哭,叶芷青看她可怜,便收下了她。
但也总不能一直叫她哑婢,便给她起了名字:思萱。希望她能忘记过往的痛苦,好好生活下去。
周震带着水师回到明州之后,将犯人押在水师大营,又写了奏折,派人快马往京里送去,又处理了营中事务,才回将军府去休息。
周夫人见到丈夫回来,却不见长子,还当周鸿受伤了,担心不已:“怎么鸿儿没回来?他是不是受伤了不敢回来,在营里养伤?”
周鸿是个心性强硬的,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周震见夫人有点慌了手脚的样子,这才安慰她:“没没你可别着急,鸿儿还在容山岛镇守呢,等朝中派人接管了容山岛,他大约才能回来。”
周夫人不信,盯着丈夫的眼睛:“你……没骗我吧?”
周震被她弄的都不知道该些什么:“我骗你干嘛?不然你派人去营里打听打听,看看鸿儿回来没。”
周夫人派丫环侍候周震洗漱沐浴,夫妻俩跟女儿好不容易坐在饭桌上安静吃完了一餐饭,她还是忍不住叹气:“你说鸿儿年纪也不小了,他怎么就不为父母着想。前几天我娘家又来信了,我是想着能不能为他订一门亲事,我父亲说家里的女孩儿们都长大了,也差不多到了订亲的年纪。哪怕我娘家表妹看不上,这不是明州府还有不少漂亮的家世门第不错的小娘子吗?老爷不如也替儿子张罗张罗。”
周震想起儿子求过的事情,便拐弯抹角将叶芷青夸耀了一番,从医术到容貌。
周夫人听他的话头,心里打了个突,面上笑道:“老爷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子,难道是想收个干女儿不成?”
周震想到儿子的托告,若是周鸿回来听到他跟周夫人要认叶芷青做干女儿,还不得疯了啊?
他缓缓道:“我觉得叶姑娘医术高绝,就连连晖也称她为先生,做咱们的儿媳妇也不错!”
“你说什么?”周夫人没想到周震敢把这话摆到台面上,当时就炸了:“老爷你没糊涂吧?咱们是娶儿媳妇,可不是招军医,要医术高做什么?周家的儿媳妇只需要安安份份在后院里相夫教子,等待丈夫打了胜仗归来。听你说这位叶姑娘,家教如何就不说了。可是好人家的姑娘能到处抛头露面吗?更何况还被张九山掳走过,清不清白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周家的大门?我不同意!”
周震没想到才开口就碰了个硬钉子,而且还是毫无转圜余地的态度。
周夫人见丈夫沉默不语,更生气了,坐在那里开始抹眼泪:“我自从嫁给了你,一直提心吊胆这么些年。担心丈夫就算了,还要担心儿子。这辈子就没过上安生日子。想着娶个儿媳妇好孝敬我,至少得是配得上咱们鸿儿的名门闺秀,又要性格和顺的。可你听听你瞧中的这都是什么姑娘?满世界乱跑不说,还在营里治伤员,肯定连男人露胳膊露腿的都看了不少。咱们鸿儿怎么能娶这样的女人回来呢?”
周震就算原来有心要为儿子争取一番,可是听到周夫人这番话也只能偃旗息鼓了。他做丈夫这些年,还真没让周夫人睡过几个安生觉。东南沿海一线常有海盗倭寇滋扰,又不能彻底远征灭了流球等国,只能被动防守,一家子男丁都走的守卫国境的老路,她除了担心丈夫的安危,还要担心儿子们的安危,现在娶媳妇也不让她顺心,想想也可怜她。
“唉,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吧?”周震叹口气,想着先把夫人安抚下来,至于儿子那边,只能找机会再跟他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