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淮阳王过世之后,他便留在萧烨身边,等世子降生之后,便做了西席,深居简出,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如今还跟着萧烨。
萧烨在外名声极差,为人霸道跋扈,但进了水阁之后,却浑似变了一个人,待尚敬云十分客气有礼。
小世子还坐着习字,见萧烨进来了,向他行过礼之后,便被他遣了下去:“你也多日未曾去后院与你母亲请安,今儿就先写到这里,去后院陪你母妃弟妹半日,松散松散。”
待得水阁里只剩尚敬云与萧烨,他才道明来意:“先生可知,今儿谁来了?”
尚敬云年已过五旬,颔下一缕长须已染了双色,适中身材,瞧着是个书生模样,却无人知道他当年也是运筹帷幄的人物。
“难道是周鸿?”
萧烨眼神都亮了:“先生大材!周迁客在两淮治理盐道,屡屡受挫,施展不开,他今日上门来向本王求助,想要请本王施以援手。”
尚敬云看拈须微笑:“两淮这个烂摊子,也是时候理理了。”倒好似在说小事一般。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魏盐法沿袭前朝制度,盐商运销食盐,必须向盐运使司衙门交纳盐课银,领取盐引——运销食盐的凭证。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产盐地区向灶户买盐,贩往指定的行盐地区销售。但领取盐引则须凭引窝(又称窝根、根窝),即证明拥有运销食盐特权的凭据。盐商为了得到这种特权,须向盐运使衙门认窝。认窝时,要交纳巨额银两。握有引窝的盐商就有了世袭的运销食盐的特权。
盐商分窝商,运商,场商,总商。
窝商便是取得引窝的商人,也有自己运销食盐的,也有因资本短缺而无力贩运的,遂将引窝租于无窝之商运销食盐,便有了窝商运商之分。窝商靠垄断引窝,坐收巨利。
运商便是租商,先向窝商租取引窝,缴付“窝价”,然后赴盐运使衙门纳课请引,凭盐引到指定产盐区向场商买进食盐,贩往指定的销盐区销售。
场商,是在指定的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给运商的中间商人。场商具有收购盐场全部产盐的垄断特权,并采取不等价交换的手法,压榨灶户。
总商是盐运使衙门在运商中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为总商。其主要任务是为盐运使衙门向盐商征收盐课。总商经济势力雄厚,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的巨头。
盐商垄断了全国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剥削灶户和普通百姓,并且与盐务官员勾结,互惠互利,攫取巨额财富。
两淮盐课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盐课清单包括奏销正课共二十五项,考核正课共九项、不入奏考正课四项、不入奏考杂项三十项、不入奏考杂费二十五项。以两淮到汉口的盐为例,一引盐的正课是一两一钱七分零,但陆续加上各种杂课后已达二十两之巨,令人咋舌。而除了这种正规非正规的苛捐杂税外,还有各种养活庞大的盐政人员的支出需盐商支付,另外还有向盐政官员奉上的“孝敬”,而这些通通都要加到盐价上面去,由普通百姓以及灶户来承担。
可想而知,大魏的盐价有多高了!
在高昂的盐价面前,私盐贩子大行其道,两淮河运之上私盐贩子械斗屡禁不绝,更有十里八村青壮劳力加入盐帮,更令私盐泛滥。
早在萧烨被改封为淮安王之后,尚敬云就派人开始关注两淮消息。
现在周鸿求上门来,萧烨正好有借口插手两淮盐务,也算是时机正好。
周鸿回去之后,神情轻松了不少。
周浩是跟着他去了淮安王府的,主仆两进了书房,他便有些兴奋:“大人,可以收网了吗?”
“怎么,你等不及了?”周鸿快被他逗笑了:“自我上任两淮盐运使,你们都过的很憋屈吗?”表面上看,他似乎受制下手下属僚,政令不畅,盐务仍旧是个烂摊子,稍一触及便影响了不少人的利益,根本没办法从根上开始清理。
周浩忍不住抱怨:“大人不知道,乔立平那帮人背后是怎么议论大人的?说大人是个鲁莽的武夫,除了打仗别的一无所知。属下听着都替大人抱屈。大人哪里是不懂谋略,只是想要摸清两淮盐道的底罢了。之前多少带人抓捕私盐贩子,也只捉到无关紧要的人,最近的一次抓捕行动,大人甚至表现的很是气馁,乔立平他们大约都在猜大人是不是已经要放弃清理两淮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