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青却平静的掏出手帕,掩了口鼻,便催周鸿让人开牢门:“不如派两个人压着他,我好把个脉,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腹疼还是别的感觉……”纯粹是一副专业人士的平静模样。
周鸿最爱的便是她这副从容的样子,当初在倭寇营里天天切人胳膊锯人腿,到处都是自肉模糊,就连大男人见了也不免色变,她却安之若素。
“那就我陪你进去!”
周鸿实在不放心龚江,这位曾经的盐帮帮主可是个苦出身,万一他只是假装自己生病,可事实上等叶芷青进去却暴起伤人,那就不好了。
狱卒打钥匙打开牢房的门,缩着脖子往后退,生怕被周大人点了名字,扔进去按着龚江,再被溅一身的粪水跟呕吐物,那就糟糕了。
周鸿似乎也不打算用他,张口就吩咐:“梁进,汪宏扬,你们两个先进去按着龚江,可别让他挣脱开来。”
这两人有可能在战场上再糟糕的情形都面对过,叶芷青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似乎半点也不嫌弃的牢牢按住了正在地上疼的打滚的龚江,一再邀请叶芷青进来。“叶子进来瞧瞧,这老小子好像当真有些不对头,瞧着竟不像装的。”
叶芷青很是佩服这两人的定力,她背着药箱进去,拿帕子将龚江手腕上滚来滚去沾染上的污物给擦掉,才去把脉,听得龚江还有力气挣扎,“嗬嗬”个不住,就好像被拿住的野狗一般,总想突破人为的枷锁,最好能逃出去。
“似乎中毒不深,他自己又吐又拉,也闹腾的差不多了,一会阿铭煮的绿豆水过来之后,多灌下去半瓮,再开点催吐药吐一吐,很快就能清理干净了。”她回头看看墙角放着的米饭跟菜汤,眉头就皱了起来,凑过去细瞧,又端了两碗到鼻端来嗅,良久才道:“米饭似乎闻不出来有什么东西,但汤里……确实加了东西的。”
这么一碗馊水青菜汤,如果鼻息不畅,恐怕根本闻不出来。
但叶芷青跟着刘大夫却着实学到了些真材实学,卖药的天生都有个好鼻子,后来的眼力是慢慢练成的,哪怕比这个馊水味道还难闻的东西,混了点药材进去,叶芷青不敢断言自己能闻个八九不离十,可六七分还是能确定的。
“加了什么东西?”周鸿已是恨的咬牙切齿:“这是巴不得龚江死在我手里呢这帮黑了心肝的东西,用的时候恐怕也没少捧着姓龚的,现在用不着了,又怕他碍死,便想着索性搞死他算了!我千算万算,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才将龚江给关了起来,没想到还有人见缝插针非要来送死不可!”
他这一大通报怨,也不知道是说给龚江听的,还是说给叶芷青听的。
“加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有毒性,如果龚江多喝几口,或者小半碗,说不定早一命归西了。真是万幸他今日胃口不好!”
稍顷,周浩带着苏铭提着一瓦罐的绿逗汤来了,叶芷青盯着人灌了龚江大半罐子,直灌的龚江肚儿溜圆,这时候开的催吐药也熬好了,一半给龚江灌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又吐了一回,大吐特吐,浑似要将苦胆给呕出来。
周鸿不懂医理,见他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还当他没救了,顿时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现在请大夫来不来入及?”
“你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叶芷青不是正统的医学生,很多东西都不是系统的学来的,但她胆子却不小,敢于下手,问起周鸿就更是理直气壮了——谁让你大半夜把我拖起来,如果不是你我这会还在被窝里睡觉呢。
她很不开心!
周鸿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但眼瞧着龚江要被她治死了,他一面懊恼自己还是大意了,一面又有些后悔说错话,得罪了叶芷青。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事已至此,多想无异,周鸿也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反正就算是龚江死了,还有他身边的褚四喻炜等人的证词,总能入罪的,只是大约想要深挖龚江背后的人是没机会了。
叶芷青似乎并不放弃,经过再三催吐,没想到天亮的时候,龚江的情形居然渐渐好转。
周鸿跟叶芷青带着一众护卫在牢房里守了一夜,眼睛都没闭上过,到得天亮时候,龚江终于睁开了紧闭多时的眼睛,见到周鸿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紧揪着他的衣袍不放,只艰难说出一句话:“周大人,我……都告诉你!”
这是……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