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春这才作罢,心里却未免觉得遗憾,过后又收到了叶芷青悄悄派周浩送来的一对儿琉璃瓶,便将这念头打消。
周鸿最初其实并不知道叶芷青拿了体己送礼,为他筹谋。但周浩太过了解他,关于孩子的事情怕他担心,瞒着他。但此事却不肯瞒着,悄悄儿告诉了他:“……叶大夫把自己从海外带回来的宝贝全都带了来,已经送了童文议与胡桂春东西,先甜了他们的嘴,还想着能不能让他们在圣人面前为大人说说好话!到京中之后,大人万不可失望,我们都会想办法救大人出来!”
“……真是个傻丫头!她海上辛苦奔波一年多,好容易攒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喂了这些人?!”周鸿心中又酸又涩,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甜意,直教他眼眶发热,差点滴下几滴男儿泪。
路上有了童文议的照应,将人押送至大理寺之后,童文议还特意嘱咐大理寺狱卒对周鸿照应着些。
童大人既然发了话,这些狱卒待周鸿便都十分客气,还容许叶芷青探监。
童文议一趟公差从扬州府回来,次日就梳洗停当入宫交差。圣人问起周鸿,他瞧在叶芷青一路之上悉心操心饭食,以及她送的那对流球皇室赐的珊瑚树上,便道:“周迁客在江南盐改很得人心,盐价虽跌,但国库税收额比之去年竟然有增长,不得不说他是个人才!离开之时,扬州城百姓夹道送行,百姓感念他盐改的恩德,依依不舍送出城许久才回转。”
这话是事实求实,却也是在夸周鸿,对他在江南盐改做出的成绩进行了肯定。
圣人遣了童文议前往江南,也不单单是锁拿周鸿,还让他悄悄派人四处查访盐改的结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果然还是周迁客太过优秀之故!”圣人在心里对此事下了定论,又气愤于那些阻挠盐改之人:“他们就是巴不得进国库的盐税银子全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荷包才好,这才对周迁客弹劾。说到底周迁客不但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竟然还挡了他们的财路,能不招人恨吗?!”
童文议不敢接这话了。
他平日虽好风雅,偶尔也有选择的收收礼,但也算得收敛,不似某些官员来者不拒,不管银子来路正不正。
“既然周迁客已经锁拿进京了,不如就将乔立平之案合二为一,都是盐道上的案子,两人又恰好是上下级关系,审问起来就更方便了。”
童文议有些迟疑:“陛下,乔立平是以贪污阻挠盐改还有贩卖私盐等罪名被押解回京的,而周迁客……”他连罪名至今都没有,还是圣人迫于朝中官员压力这才将人拘了回来自辩的。这两人一个贪官一个清廉,非要放在一处当一个案子来审……妥当吗?
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顿时微微一笑:“这两人做官风骨迥然,有对比才能知道哪个更适合做盐运使。既然他们都想让周迁客自辩,当着他下属的面自辩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童文议:“……”圣人是不是忘了这世上还有黑白颠倒反咬一口之类的词啊?
乔立平与周迁客两人的案子并为一案,此事很快在京里面传开了。
朝臣之中说什么的都有,有的暗笑圣人老糊涂了,两个互为上下级关系的官员放在一处审,除了狗咬狗一嘴毛,恐怕看不到别的结果。
也有恨不得乔立平把周鸿咬下来的,还有暗中给乔立平通消息的,让他过堂的时候好好发挥,争取把周迁客踩下去,到时候他就能重见光明了。
乔立平在牢房里过了数月,都快不知今夕何夕了,听到周鸿也入狱的消息,差点乐疯,对着牢房的墙壁哈哈大笑:“好!好!好!没想到你周迁客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
前来报讯的人隔着栅栏唤他:“乔大人——”被他笑的有几分害怕,只觉得这幽暗的牢房里鬼气森森,好好的人关进去没几个月眼看着要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过堂的时候反咬周迁客一口。
“乔大人——您记住了没?小的主子派小的来,再三叮嘱小的,大人若是想脱困,唯有将周迁客咬死了,到时候只要他的罪名定了,大人再洗刷冤屈就容易多了!”
乔立平狞笑:“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来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出了牢房的门,被外面的太阳将骨头缝里的阴冷给晒的消散不少,心中才开始嘀咕:这姓乔的……没疯吧?
乔立平当然没疯。
他自半道上在船上目睹了盐帮那些人被杀的一幕,心里就住着魔鬼。好几次半夜冷汗淋淋的醒来,盯着黑黢黢的夜晚,在想着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