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无意的冒犯,可那么敏感的部位被陌生人碰到,还是个男人——南庭的第一反应是:下次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
对方却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并清晰地说了句:“抱歉。”显然对于意外的肌肤接触也有所觉。
低沉磁性的声线,微微带了点温柔的语气,男人脚下未停,与她擦肩而过。
南庭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从头顶掠过的那只有力的手臂,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领口挺阔的白色衬衣,与闪着光芒的四道杠飞行肩章相得益彰,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裤,衬得男人身姿舒展,挺拔利落。
那个背影,正在打电话,南庭听见他语带笑意地说:“刚刚落地,发布会?来得及,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先倒个时差……颜值担当?我什么时候需要靠脸吃饭了?”
那个背影,被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拉长,南庭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不曾回头。
唯有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位飞行学员,纷纷回头看她,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南庭伸手抚上后腰,觉得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热。
手的温度,来自心里。感谢的话再无法启口。
机场高速上,一辆白色的运动版揽胜果断超车,很快就把他们甩出去很远。后座的南庭的目光停留在揽胜并不陌生的车牌上,直到它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才继续和桑桎的聊天,“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桑桎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抬头在倒镜中看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他说:“我有自己的判断,准确率还算高。”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她与以往的不同,尤其是眸底闪烁的喜悦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结果却听南庭说:“这次你的情绪铺捉有误。”
桑桎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安慰她:“既然和预想的一样,也不用难过。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相同,与其强求,不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
“你这话和灵泉寺的法师如出一辙,要不是知道你还走在相亲的路上,我会以为你也有心皈依佛门。”南庭在倒镜中注视他,“只是,你真的不用特意跑一趟,机场对我来说,像家一样熟悉,更何况中南航空的机场快线在我家小区附近是有站点的,很方便。”这也是她选择中南航班出行的原因之一。
桑桎的想法是,“从心理学角度讲,有人接机会比独自回家更让人心情愉悦。”
南庭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坚持,“从经济角度讲,你驱车往返一次机场是资源浪费。尤其你总这么关照我,会让我有种是你病患的错觉,这种感觉不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对于她的伶牙俐齿,桑桎弯了弯唇,“你的健康状况非常不错,不用多想。”说着伸手拿起副驾位置上的一个文件袋,“体检报告出来了,所有指标都在线内。”
这对于南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接过来,笑了,“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干活了。”
桑桎失笑,“你的工作已经会令你比同龄人衰老的快了,还想怎么放开手脚?”
南庭不以为意,“熬夜确实是女人的天敌,但你知道的,我属失眠一族,值夜班正好消耗我过于旺盛的精力。”言语间,她好心情地抚摸趴在身边毛绒绒的一团,“你说是不是啊睡不着?”
“睡不着”是一只一岁半的柴犬,黄色白底的毛,挺直的小三角形耳朵,椭圆的眼睛,眼尾微向上吊,尤显机敏聪明。
提到睡不着,桑桎没追问她失眠的事,“我看它被你训练得很好,完全一副生活技能满分的样子,以为很好带,结果这几天我见识了它强大的破坏力。”
南庭倒不意外,“你是没按时带它去外面玩吧?”
桑桎讶异,“我家那么大,还不够它玩吗?”
“你家再大也大不过公园吧?”南庭抚摸睡不着的背毛,“它属于猎犬,需要一定的运动量和空间,你天天把它关在家里,它会烦燥,当然就乱叫乱咬地搞破坏了。”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说说它咬破了你几本书?”
与她狡黠的目光对视,桑桎无奈,“你怎么不提醒我?”
南庭回得理直气壮:“谁让你老是嫌弃它,从来不和它培养感情。”
桑桎苦笑,“我没有嫌弃它,我是认为你一个女孩子养一条猎犬容易被抓伤,尤其它出门还会和别的犬斗殴,你不能否认,很多兽医和美容从业者都怕柴犬。”
“凶一点有什么关系?”南庭递出一只手,睡不着立即伸出一只前爪搭上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她。
南庭和它握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然要养一条凶一点的犬才有安全感。”说着挑眉示意睡不着,“凶一个给老桑看看。”
前一秒还乖巧可爱的睡不着闻言倏地抽回前爪,改扑到驾驶座的靠背上,朝桑桎“汪”了一声。
桑桎立即告饶:“停,我领教了。”
南庭抚摸睡不着表示安抚,“你要记住,老桑只是面上嫌弃你,内心和我一样,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桑桎矢口否认,“我发誓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南庭也不介意他拆自己的台,自言自语地对睡不着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桑桎失笑。他还有事,把南庭送到家,说好明天过天帮她搬家就走了。
南庭到家后先打电话和新房东确认第二天拿钥匙的时间,再打给现任房东,告诉对方自己明天搬走,钥匙会放在保安室。
房东承诺明天会把该退的房款和押金打到她的账户里,随后又因卖房提前中止租房合约道了几句歉,便挂了电话。
南庭坐在沙发上,俯身对进了门就始终跟在她脚边的睡不着说:“只是把你送到老桑那借住几天,又没要把你送给他,老跟着我干嘛,自己去玩啊,睡觉也行。”
睡不着却只是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板上,吐着舌头静静地看着她。
南庭看看时间,“是不是饿了?晚上吃鸡肉饭怎么样?”
睡不着颠颠地跑到茶机里侧叼了一袋粮食出来,一脸等主人儿喂食的乖巧。
“这有什么好吃的?和我混,不能这么没追求!”南庭把狗粮抢下来放回原处,提着先前在楼下超市买上来的食材进了厨房。
从鸡腿去骨腌制,再洗净西兰花,到两碗香喷喷的鸡米饭新鲜出炉,只用了半个小时,一份给睡不着,一份是自己的,一人一犬在西下的霞光中 gong 进晚餐!
睡不着吃饱喝足没一会儿跑过来咬南庭的裤角,南庭正好收拾完厨房,带它出去散步。
小区的花园里,有人在跳广场舞,还有人在打太极,两种不同步调的违和感似乎被偶尔穿梭其中玩闹的小孩儿打破了。南庭坐在长椅上,眼睛看着睡不着和一只拉布拉多疯得正欢,大脑却在回想机场平梯前的一幕,微笑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