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斯喉咙肿痛,一天下来连黑咖啡都没得喝,哑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哦,水?水多得是。”胖子将文件夹挂在舱壁上,转身离开,半分钟后握着一根水管走过来,龇牙一笑,打开水枪,“慢用啊。”
高压水龙猝不及防打在胸口,李维斯差点闭过气去,手一松整个人便被水流巨大的冲力撞到了身后的金属舱壁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享受吧,甜心!”胖子哈哈大笑,双手把着水枪往李维斯身上喷射,“我说了,水我多得是!”
李维斯跌落在地,蜷缩身体将自己藏在远离栅栏门的角落里,但整个监房不过浅浅两米,根本无处可躲,无论他怎么逃避,冰冷强劲的水柱仍旧打在他身上、腿上。
“够、够了……咳咳咳……”李维斯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胃部被fbi打出来的旧伤,渐渐咳出淡红的血水来。
“唔,吐血了么?那可要冲干净点儿,免得引来鲨鱼。”胖子不为所动,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惨状,不时调整水流冲击他的脸,欣赏他窒息的表情,仿佛在观看什么极具艺术性的表演。
李维斯筋疲力尽,无力闪躲,只能将头埋在胸前,尽量用脊背承受冲力。单薄的白衬衫完全湿透,半透明地裹在他身上,显出他轮廓优美的背部肌肉,胖子舔了舔嘴唇,终于关了水枪,吹了声口哨,道:“看不出啊,杀手就是杀手,身材不错。”
李维斯惊天动地地咳嗽着,无力揣摩他话里轻佻的含义,良久才勉强平静下来,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
“滋味不错吧?”胖子丢下水枪,踱到栅栏门前,抱着胳膊笑着问他,“比fbi的大餐如何?”
李维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淡淡道:“谢谢款待,有兴趣的话你不妨去问fbi,他们应该还在你的餐厅喝酒——如果他们有这个胃口的话。”
胖子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笑,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太有趣了,尹同志,哈哈哈哈……算了我想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胃口,毕竟他们四天都没能找到你藏起来的芯片,我们几个小时就找到了。”
笑声骤然止歇,他散漫的视线瞬间精光闪烁:“你之前藏在休斯顿的那枚芯片已经被证实是n—g公司丢失的军火设计图,尹同志,现在我想知道,和它一起被你藏在皮卡轮毂夹层里的芯片是哪里来的,上面存着什么?”
李维斯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我以为你们已经猜到了,难道dhs就没有一个智商超过90的正常人吗?”
胖子下眼睑一抖,道:“是你从中国人手里偷的东西?听说你在那边也正在被通缉,罪名是偷盗兵器集团某研究所的设计图……所以,那个芯片上存的就是中国人的军火设计图?”
李维斯好整以暇地捋了捋头发,说:“bingo,我个人证实你智商在85以上,毕竟你猜到了中国。不过剩下的你就猜错了,那并不是什么设计图。”
胖子一怔,狐疑地问:“那是什么?”
“是一部可以启迪你的智慧,端正你的三观,升华你的人生的艺术巨作。”李维斯一本正经地说,“《铠甲勇士》!”
胖子:“……”什么鬼?
第165章 s6 e25.目的地
二号芯片里储存的真是《铠甲勇士》。
这是被捕以来李维斯说过的唯一的真话。
当初为了增加他的“附加价值”, 保证任务完成以后有充分的理由用血皮把他换回来, 桑国庭让桑菡打包加密一个文件,存在芯片上给李维斯带走,假装是“尹俊河”在中国盗窃的军事机密。
结果丧心病狂的黑客先生直接打包了十几个g的《铠甲勇士》, 蓝光品质,杜比音效,还是中英韩三国字幕版!
李维斯一度怀疑他思念成狂, 脑子不太对劲了:“这太危险了吧?万一被解码出来, 我要怎么解释一个朝鲜杀手随身带着十几个g的《铠甲勇士》?”
桑菡面无表情地把芯片丢给他:“哪有什么万一,他们怎么可能解码得出来?”
事关身家性命, 李维斯头一次对他的黑客技术产生质疑:“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吧?”
桑菡翻个唐熠同款白眼,说:“就算他们折腾出来也是三四个月之后了, 你怕什么?让他们看去呗,就当为国产动漫推广做点贡献好了。”
所以在制霸加布林之外, 李维斯还肩负着文化推广的重任,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刚刚用高压水枪凌虐过他的胖子认真地解释道:“《铠甲勇士》是一部非常好看剧集, 教育人们坚强勇敢有责任心, 不恃强凌弱落井下石,平等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
胖子半张着嘴看了他半天,笑出了猪叫声:“哈哈哈哈……what the fuc*?自从出了幼稚园,就没人敢对我说这种违背人性的大道理了。话说回来,能把求饶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你也算是个人才了!”
李维斯不禁十分佩服他的眼光——自己都演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联想到幼稚园。
果然奶爸气场是天生的吗?
然而他马上便尝到了强行安利的恶果,胖子大概是对幼稚园老师有什么偏见,拎起地上的水枪又是一顿狂喷,恶趣味地用高压水流将他钉在金属舱壁上,把他从头到脚狠狠地冲了一遍。
李维斯体力耗尽,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像落汤鸡一样蜷缩在地上发抖。胖子对自己的战果十分满意,丢给他一包囚服,道:“你的社会主义冷笑话很有趣,尹同志,可惜我不太欣赏。至于二号芯片的内容,我们总能破解出来的,你现在拒绝讲真话,不过是浪费了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罢了。”
李维斯不需要拯救,只希望他能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回避一下,然而囚犯是没有人权的,最终他只能在胖子无法言喻的目光中换掉自己又脏又破的湿衣服,穿上加布林标准囚服。
亚麻套头衫粗糙坚硬,和宗铭大床上的顶级亚麻床品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李维斯不禁哀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然后被胖子从“洗澡间”拖出来,塞进一间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舱室。
唯一庆幸的是得到了一份还算像样的晚餐,有一球土豆泥,还有一块新鲜的煎鱼。
大概胖子对食物总是相对虔诚一点吧,李维斯吃之前破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感谢dhs没有fbi饿饭的传统。
夜晚李维斯因为神经衰弱而无法入睡,躺在逼仄的舱室里感受着大海的颠簸,事实上这么大的船是感受不到颠簸的,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睡在起伏的海浪上。
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一线迷蒙的海岸,许多木制三轭大帆船行进在他的四周,船头油成红色,画着圆形标志,仿佛大大的眼睛。水面动荡不安,漂着污浊的杂物,旧衣服、破箱子,还有一些竟像是尸体。
李维斯有些迷惘,又有些说不清来由的悲愤。海岸越来越近,他看到码头上挤满了人群,男女老幼,人头攒动,难民似的穿着破旧的衣服,喧闹地涌动在老旧的石岸上。
时光交错,混乱莫名,李维斯茫然四顾,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儿,却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底舱的监牢里。
梦境像浸了水的棉纸,暴晒在阳光下,倏忽间水渍便消失无踪。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李维斯就完全记不清梦中的情形了,眼前只依稀晃过两个大大的圆圈,仿佛隔空注视着他的眼睛。
“哐当”一声,门上的方格打开了,胖子的脸出现在格子里,拥挤得只能看清一只左眼和巨大的鼻子。他敲了敲舱门:“手伸出来。”
李维斯将双手伸出去,胖子给他戴上手铐,叹息道:“虽然我很想和你再聊聊共产主义的冷笑话,甜心,但时间不等人呐,该出发啦!”
李维斯被带上了前甲板,遥望海面,曙光渐升,橙红色的朝阳正一点点跃出水面,天空中层云皴染,如同一幅壮阔的水墨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西洋啊……李维斯看着这奇美的一幕,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虽然即将被关进漆黑的海底,但一想到不久之后就会和宗铭重逢在这样的天空之下,不禁有一种难言的雀跃。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过几分钟后,海面上便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黝黑的身影,磅礴的海水沿着它逐渐上升的躯体从两侧滑落,簇拥出它冰冷刚硬的轮廓,最终完全挡住了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