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小年纪, 便能目光如炬, 实在让属下佩服。”
穆琛莫名地看着打起哑谜的两人,搔了搔脑袋, 委实想不明白,看司马儒一脸赞同,小声道:“你知道什么了?”
司马儒看傻子似的看着这同僚, 这莽夫连藏拙都不会,一边露出心有戚戚焉的神情:“王爷说的极是。”
术业有专攻。
杨廷也并不指望人人都明白,只示意玄将最近查明的消息禀来。
玄又换了张老人面孔,沧桑的皱纹横布面上,挤出深深的沟壑,他拱了拱手,声音苍老:“中山境外五十里处,有一处三不管地带,盗匪横行,当地官府屡剿不尽,贻害多年。丁字部十一混入匪寨内,发觉其内等级森严,制度规范,绝不似寻常匪类。”
“这些匪类与一个姓沈的大马商往来频繁,姓沈的在中山境内有四处大马场,生意甚至做到了西戎、北突,手段了得。”
穆琛到底还有些政治敏锐度,听出了玄话中有话,正欲说话,却听玄继续道:
“属下还得了一个消息,只是还未确准……”
“说来听听。”
“中山王进城前,在雍州一妓馆呆了有小半月有余,而长安城这一月里,入城之人比往常多了有一成。”
“这也能统计得出?”穆琛惊了一惊。
长安为大梁国都,自然是天底下最富有繁华之地,熙熙攘攘,往来者众,人流数不胜数。尤其大梁休养生息四十余年,百废待兴,更有繁荣兴起之象。
“先生听出来什么了?”
李褚焕捋了捋胡子,满面凝重,半晌叹道:“风雨欲来啊。”
“无妨,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杨廷眼睫微垂,长长的睫羽在面上留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几人又将最近之事细谈了番,直到李褚焕问:“头先没问,王爷当时设计将苏四娘子嫁与谢大郎,可是有何用意?”
杨廷不置可否,慢吞吞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才道:
“先生难道不曾想,本王不过是为了成全痴心人的一片心?”
“不曾。”
李褚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这人智计深沉,做一步想十步,哪会这般好心?那点子难得的耐心和好意恐怕都给了王妃,其他人能分到的实在不多。
“间者,诡道也。”
“哐——”一声,细瓷盏轻巧地落在紫檀木长桌上,杨廷神色淡淡:“先生可以等着看成果了。”
穆琛忍不住又一次挠了挠脑袋,深深地觉得,自己一脑袋好不容易长得比阿爹浓密的头发,估计不到盛年,便该撸秃了。
这些劳什子文人,最爱卖关子打哑谜,委实讨厌。
“夜深,散了吧。”
杨廷不客气地端茶送客,回到正院,见绿萝静静守在门外,挥挥袖子示意人下去。绿萝走了半步,又退回来,福了福身:
“王妃今日心情不甚好。”
杨廷停住往里去的脚步,“府中发生何事?”
“王妃娘家的三娘子来了一趟。”
“三娘子?”杨廷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谁,“她说了不中听的?”
“是。”绿萝认准了苏令蛮一个主子,自不会帮旁人开脱,直言道:“苏三娘子道,圣人赐下美人,王妃将人圈在府内不让近王爷的身,外边闲话早就传开了,说得不大好听。”
杨廷沉默良久,方道:“以后这人上门,不必禀告,直接回拒了。”
绿萝嘴角抿了抿,难得露出些快活,道:“是。”
“还有呢?”
杨廷看出她欲言又止,问道。
“西偏院里那位叫春满的美人病重,吵嚷着要见王爷。”绿萝为难道:“奴婢看王妃心烦,这事便没报上去。”
“病重?”
杨廷拧了拧眉,这倒有些麻烦。
要当真死在王府,回头传出去,不仅于蛮蛮的名声有碍,圣人那,一个藐视圣意的罪名下来,他虽不怕,可也麻烦。
“带路。”
杨廷拧了拧眉心,不耐道。
绿萝朝里看了看,转身带路,却听门内一阵“吱呀”声,苏令蛮一身素绫中衣,俏生生立在那,面白如雪:
“我也一起去。”
笋尖似的小脚丫落在地面,即便临近初夏,这地上依然彻凉。
杨廷不赞同地看着她。
绿萝便见向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敬王难得变了面色,足尖点过走廊,月白色宽袍如大雁般拂过眼前,卷着懵懂的美人迅速入内,幽幽烛火下,渗出的是点滴缱绻,带着点埋怨与稚气:
“穿鞋。”
昏暗的绿纱窗前,映出一个挺拔如修竹的郎君俯身为美人穿履的剪影。